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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空有其心,卻無其力

  “他說他戴不起這頂帽子?”

  劉宏一下子從臥榻上站了起來。

  “朕說他戴得,他就戴得!”

  他很生氣。

  面孔猙獰,氣勢格外的霸道。

  他用力地將桌案上的冰鎮葡萄果盤,摔在了皇宮的地上,玉盆頃刻碎裂,碎片濺了一地。

  他霸道地踩在那些碎片上,所有的怒氣都隨著那一摔攀升到極致。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霸道都只是偽裝。

  他沒有那種可以霸道的底蘊。

  年幼時就被扶上了皇位,他沒有任何底牌和底氣去對抗當時如日中天的竇大將軍。

  但是他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借勢,學會了培養自己的人。

  所以在收到消息說,竇大將軍想對宮內人動手,他便給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致命一擊。

  “九月辛亥政變”

  這將是他一生的閃光點,也將是他實力的一次升華。

  成功除掉了手握重權的竇大將軍,劉宏覺得那將是他帶領這個龐大的帝國的光輝開端。

  他希望自己能夠再次中興。

  可惜他只懂得宮墻內的機關算盡,也只懂得陰險狡詐是何樣,他只懂得了如何去玩弄人心,只想著學習如何將朝堂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是他卻沒有發現。

  自己不會治國。

  所以大臣武將,他是一批一批地用,一批一批地棄。

  能夠被他如此反復啟用棄用的人,大多都寒了心,誰還會為他盡忠?

  或許是那些還沒有見過他的人。

  劉宏生性多疑,而且極度自信。

  他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因為他認為自己的所有出發點,都是為了讓這個大漢更好。

  之前張讓曾與他閑聊,夸獎過他活得通透。

  因為劉宏跟他說過。

  他要讓這個帝國富強起來,他并非不熱衷權柄,反而,因為他極端熱衷于將權柄把控在自己手中,所以他更想讓帝國強大。

  帝國越強大,他的權柄越大。

  可是張讓并沒有說出自己的意見。

  因為他也看不透,他不敢說。

  “陛下,消消氣。”

  在殿外剛剛到來的張讓,碰巧遇到了這一幕,他急忙上前。

  也不管玉碎會扎傷自己,連忙清理起了地上的玉碎,卻沒有半句說教。

  “陛下切勿傷了自己,不過勁往老奴身上砸便是了。”

  張讓用布帛將玉碎包裹好,他的手上多出了不少血痕,都是被劃破的。

  看著有些虛弱無力的張讓,劉宏的氣消了許多。

  他自詡明君,自然覺得自己要懂得聽勸,要會馭人。

  “不氣了,不氣了,阿父何苦如此,來人,包扎一下。”

  劉宏讓人去傳太醫,自己則是扶著張讓到了一旁坐下。

  “陛下,這次的安排,已經進行了一半了,算是頗為順利。”

  張讓先說了個好消息,再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生氣,是因為皇甫將軍的事?”

  “哈,阿父不用小心翼翼的。”

  劉宏擠了擠笑容,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張讓干笑了幾聲。

  你這個操蛋皇帝,壞得很哦。

  騙鬼......

  不用小心翼翼的人,都不知道現在在哪片土里了。

  張讓這么多年,能夠一直活著,而且在宦官中能夠穩坐第一把交椅,靠的不就是這份揣摩上心的本事嗎?

  “皇甫嵩這老家伙不答應。”

  劉宏嘆了口氣。

  這件事是他和張讓商討出來的。

  賣官鬻爵。

  借機扶持人上位。

  劉宏一直以來都將世家、將門的人當作假想敵。

  一旦他們有什么越軌的行為,就會被劉宏直接宣判終結。

  有如他發動的“黨錮之變”。

  因為他忌憚他們,哪怕他們并沒有朝他露出爪牙。

  而劉宏立志要比列祖列宗更強,所以他不會僅僅選擇扶持外戚上位,他還想將曾經被卡住了晉升渠道的商人,抬到朝廷中,成為一股可以被自己掌控的勢力。

  讓世家,將門,士人這些相互交融,無法分清的勢力,受到制約。

  在他看來,這樣一舉多得,既能夠提升自己的實力,又能夠充盈自己的庫房。

  “其實老奴這邊也有遇到坎。”

  張讓想了想,把一個問題告訴了劉宏。

  “世家要求買官之人必須要舉孝廉,入仕途......”

  張讓剛說道一半,看到劉宏的表情又有惡化的傾向,連忙快速補上了后面的話。

  “不過老奴爭取回來了,只要舉了孝廉就行。”

  “我們到時候只要安排那些人舉孝廉便可。”

  劉宏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果然阿父還是靠譜的,這些世家之人,實在是得寸進尺!”

  劉宏咬了咬牙。

  他賣官鬻爵的決心愈發堅定,他必須要將這朝廷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

  “皇甫嵩那邊,就得拜托阿父走一趟。”

  劉宏起身,讓來給張讓清理傷口的太醫去幫張讓敷藥。

  他踱步走到了殿前,戰在小腿高的門檻前,看著宮殿外的天。

  這天下,是他的。

  誰都不能從他的手里奪走任何權利,天下人必須對他言聽計從!

  可他卻不知道。

  他這個人,只是空有其心,卻無其力。

  “如果他再不答應呢?”

  張讓伸著手讓太醫清理傷口,出聲問了一句。

  “那他就不用再待在洛陽了。”

  劉宏背對著張讓,靜靜地看著宮殿外,他的聲音幽幽的,冷冷的,讓張讓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張讓的牙關在微微顫抖。

  他知道劉宏這句話的意思。

  沒由來的。

  張讓也感受到了一絲恐懼和害怕。

  如果將來自己也失去了利用價值的話......

  劉宏會怎么對自己?

  皇甫嵩這位為了大漢付出了一生,有著戎馬功勞的老將,竟然能夠被棄之如履。

  張讓心中冒出了不該冒出的想法。

  難怪這個天下,那些世家,那些士人,那些將門。

  都會一個一個地失去了對你的信任,失去了對你的認可。

  要知道,當初劉宏上位之后,多少世家其實也算是盡心盡力地在為劉宏辦事的?

  張讓的背后,憑空多留出了不少的冷汗。

  “是,老奴明白了。”

  “陛下。”

  從宮殿的一側,突然出現了輕微的腳步聲,張讓和太醫都沒有看清楚是否有人出現。

  而劉宏的手中卻憑空多出了一卷文書。

  背對著太醫和張讓,劉宏緩緩地打開了手中的文書。

  “冀州王芬欲反,謀立合肥侯。”

  “尋前騎都尉,濟南相曹操,操以病拒。”

  薄薄的一張紙,卻記載著可以令人恐懼的信息。

  劉宏手中的夜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劉宏將這張紙撕碎,灑在了地上。

  如果人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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