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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曹操的那年今日

  關羽和周倉,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雖然這個比喻很不恰當,但是畢竟是這個理。

  劉備這邊已經開始了積極的戰事籌劃和拓荒運動,陳琛也已經帶領著新血液注入到了太原中。

  相較于劉備這邊提早了不知道多久的基業準備活動,曹操卻仍舊窩在老鄉,待在家中普普通通地過著每一天。

  此時倒也接近是中平二年的秋季了。

  這時節。

  這光景。

  日子倒是過得真快。

  他一個人站在植了松柏的庭院內,背負著雙手,仰望著這片似乎從來沒有變過景色的天空。

  他總是有種感覺。

  家鄉的天,要比洛陽的靚麗不少。

  也比濟南的天,清澈許多。

  曹操這一年過得并不順心。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以騎都尉之職,領五千兵馬,打破黃巾軍,斬首數萬級。

  立下了赫赫戰功,班師回朝,直接升遷了濟南相。

  濟南相的職責破重,地位也不比劉備的太原郡守差。

  甚至濟南的繁華程度,遠勝太原,坐擁十余個縣城的濟南,有著不少世家。

  所以,在曹操到濟南之前。

  這里雖然繁華,但是百姓的生活并不輕松。

  在曹操看來,這里的百姓,活得更沒有活力和靈性,他上任前換了樸素的衣裳,親自到濟南的民間去走訪了一波。

  世家的剝削,還有來自一些小地主的壓迫。

  來自官府的繁刑重賦,都讓這些被生活壓垮了腰的百姓,活得越來越麻木。

  他們不知何為生,不知何為死。

  他們像是一只只螻蟻,為活而活,聞死則死。

  曹操有著自己的信仰,有著自己的追求,如同他當初就任洛陽北部尉一般,他敢于治政,敢于用政。

  選賢舉能,不拘泥于世家和貴族。

  所以他雷厲風行,以法為旨,大刀闊斧地在濟南進行改革,他親自在民間尋訪,收集證據。

  當他就任濟南相的那一天,在就任宴席上,布下守衛,當場罷免了一部分貪官污吏。

  上任一旬,曹操上奏罷免了濟南此處十之八九的長吏,換上了年輕能干的有才之人。

  一時間,濟南大治。

  政教大行,一郡清平。

  但是曹操并不快樂。

  因為他在濟南,看到的只是一個放大版的頓丘。

  當初他擔任頓丘令的時候,他便是如此行事,而如今擔任濟南相,他仍然是如此行事。

  可是讓曹操真正難受的是,無論是頓丘,還是濟南,還是他曾經到過的那些土地。

  那些令人作嘔,令人欲殺之而后快的貪官污吏,蛀蟲,永遠都會存在。

  直至有日,曹操讓夏侯兄弟前去自己曾經擔任過一地之長的頓丘探望探望自己曾經扶持救助過的人家。

  回報的信息,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這一擊,穿透了他曾經一直把守著的心。

  新任的頓丘令,是個花錢買官的世家子,只是外放鍍金,準備調回洛陽的。

  所以曾經有過短暫光輝政治清明的頓丘,又重新成為了蛀蟲們喜愛光顧的常駐點。

  天下可只有一個曹孟德!

  自己似乎一直以來都只是在醫治大漢的表皮傷,從未能夠真正地更改過這片土地的規則。

  還是應該登上最高的山峰,以君臨天下的態度,來改變規則,徹底改變現狀嗎?

  曹操有些迷茫,但是他不會停下步伐。

  他永遠都是一個實干家,他相信自己最終還是會在實踐中找到自己真正的方向。

  不過賣官鬻爵的說法,甚囂塵上。

  哪怕三公九卿之位,都被明價標碼,朝堂諸官戴上了散發著銅臭氣息的官帽,世家用錢財作為政治資本,大肆地侵占著這個國度的領導團體。

  曹操的精神已經壓抑了許久。

  他時常在夜深人靜時問自己。

  這個大漢,她怎么了?

  自己能夠做些什么,還能夠做到什么?

  自己何時能夠安安心心地托付后背,以大漢征西將軍之名,為這片土地上的人民,為這個他兒時深愛的國度,開疆拓土,留下萬世芳名。

  他的偶像,也是那個迂回萬里,踏平塞西的年輕身影。

  他希望他死后,他的碑文能被賦予漢征西將軍、冠軍侯的榮光。

  讓他真正讓自己內心做出個了斷的,是他才剛剛將濟南治理大好,卻被人花了錢財買去,調任東郡太守。

  原來真正的官場僅是如此嗎?

  曹操出仕以來,第一次如此厭惡和仇視官場,他突然不愿意在這個污濁之處,繼續呆下去了。

  他選擇了辭官回鄉。

  回鄉之后的他,春夏讀書,秋冬狩獵,過起了輕松愜意的生活,但是這并沒有讓他的心能夠安定下來。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

  曹操還記得許劭給自己的這兩句話。

  無論是哪一句,他覺得如今的自己似乎都配不上,他似乎沒有那份初心和勇氣了。

  一個人能夠由熱血和勇氣驅動著去做一件事,但是卻很難用熱血去做一輩子。

  特別是備受打擊的情況下。

  曹操既是如此。

  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自己的心態和理念正在悄然發生了變化,他所涉獵的書籍越來越廣,所調整的想法也越來越多。

  偶然時,他會想起在洛陽的那個少年。

  醉仙樓醉酒賦詩,豪放大氣。

  行軍途沉默寡言,若迂若智。

  慶功宴指桑罵槐,淡然自若。

  他越發確信自己看走眼了,也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的觀念有所誤差。

  他心中萌發了一個以往從未如此堅定和清明的目標。

  將來若有機會牧守天下,開府募士,他定不以年齡、家世、身份、性格作為喜惡的標準,而是一定要秉持一個準則。

  德才為重,有才為上。

  選賢舉能,唯才是舉。

  倘若有朝一日,他登臨高位,他定當如此,絕不違心。

  “夫君,該歇息了。”

  從屋內緩緩走出了一位美婦,體態清瘦,有勤持之象。

  她手中取了一件披裳,輕輕地披蓋在了曹操的身上,攬過了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掌捂住,微力揉搓著,為他取暖。

  在她心里,無論孟德選擇什么,她都會跟隨,為他操持好家事。

  “這些年,辛苦你了,讓你從洛陽隨我回這里,偏安一隅。”

  曹操覺得丁夫人陪著自己奔波了這些年,從未有過怨言,實在是自己對不住她。

  這段時間,遠離了官場,他反而當了個好丈夫,能夠多陪伴在夫人身邊。

  “怎會辛苦。”

  美婦巧笑嫣然,一雙明眸彎成月牙狀,清新凈素的模樣,倒讓曹操覺得,似乎回到了年少時,剛剛遇見她的時候。

  那是曹操的那年今日,他一眼就相中了她。

  “這里清凈了許多,我也是喜愛的。”

  丁夫人笑了笑。

  “倒也是好過在洛陽,你還會時不時去醉仙樓尋那些鶯燕姑娘們。”

  “沒了你沉迷于鶯歌燕舞,我倒能少吃不少飛醋。”

  曹操在洛陽的事,丁夫人不是不知道,只是自家男人疼愛自己,尊重自己,她也會為曹操留足臉面,佯裝不知便好。

  “夫人你知道啊?”

  原本還憂愁國事的曹操,如同偷吃了魚的貓被抓包了一般,老臉一紅。

  “可不是。”

  丁夫人攬住了曹操的肩膀,將下巴輕倚著,隨曹操看這鄉野的天色。

  “夫人我其實......”

  曹操的求生欲還是極強的,想為自己辯解兩句。

  “不怪你,無需多言,且看這天色......”

  丁夫人輕輕地用手指柔柔地貼住曹操的嘴唇,讓他陪自己,再多賞一會這空中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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