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
那叫戚師傅的老頭捂著頭,蜷在地上,痛呼著,
“…這也太邪門了…”
“…這祭祖才剛完,就摔了跤…上回那師傅也是…”
圍著供桌旁,開闊平地上,或是已經領到那符紙,或正等著的一眾村里人,有些騷動,混雜著的話語聲,嘈雜著。
“…戚師傅,沒事兒吧?”
老人見狀,趕緊伸手將栽倒在地上,那穿著道袍,叫戚師傅的老頭攙扶著,拉了起來,
“…沒事兒,沒事兒…”
身上沾了一身灰,披在身上的黃色道袍散亂了一半,露出了穿在里面的棉衣,
這叫戚師傅的老頭,隨著老人的攙扶,重新從地上爬了起來,
“…戚師傅,這…”看著這老頭的模樣,老人不禁張了張嘴,想出聲說了點什么。
“…不好意思啊,這歲數大了,才做了個法事,這腳上就發軟了。自己走著路,都能摔一跤。”
穿著道袍的老頭放下了捂在額頭上的手,轉過頭看了看周圍有些騷動的人后,緊跟著笑了起來,
一邊笑著說著,一邊彎下腰,不動聲色的撿著灑落在地上的符紙,
“…勞煩戚師傅費心了。”老人聞聲,對著這老頭再說道,又看了看這老頭額頭上淤青的一塊,“戚師傅這額頭上…我讓人拿張熱帕子過來,給你敷一下吧。”
“…不礙事,不礙事…”
穿著道袍的老頭笑著,擺了擺手,然后又從重新撿起,捏在手里的一沓符紙里拿出了幾張,再遞向了老人,
“…這符紙呢,你還是拿回去,貼在門上。就像是之前講的,這祖宗怨氣肯定是消了,不會再埋怨你們。但這么久來,積了的晦氣,已經亂了的地氣,還需要些時間,才會消散,才會重新平復下來…你們呢,最近還是要多注意,注意…”
穿著道袍的老頭將符紙遞給了老人,說著,
老人聞聲,接過了那張符紙,
“…戚師傅費心了。”
將那符紙拿在手里,應了聲,老人停頓了下,又再出聲說道,
“…村里準備了些飯菜,這也快晚上了,戚師傅也勞累了一下午,戚師傅一起過去吃些吧。”
“…我又不是來吃席的,這事情呢,已經是化解了,這席我就不吃了。”
穿著道袍的老頭先是頓了下,然后笑著,對著老人說道,
只是額頭上那塊鼓著的淤青,讓其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符紙還得勞煩幫我發放下了。我這晚上啊,還得趕著去旁邊鎮子上,給人做法事…這天都快黑了,我也該走了。”
沒等老人應聲,那額頭上淤青著的老頭便緊隨著,繼續對著老人說道,同時將手里那沓還沾著些灰的符紙,一把全塞到了老人手里,
“…那,戚師傅,我們送送你,”
老人低下頭,看了看手里那沓符紙,沉默了下,又再抬起頭,對著這額頭上淤青著的老頭,出聲說道。
“…不用,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老頭擺了擺手,便趕緊著往前再挪開了腳步,似乎再絆倒了什么,腳底再踉蹌了下,
等勉強站穩,老頭臉色有些發白,沒再同老人說話,便繼續往著村子外走了去,
似乎同老頭一起來的人見狀,也緊跟著老人,往著村子外走去。
走出段距離,那穿著道袍的老頭一行人再加快了腳步,似乎逃著般,快速消失在了村口方向。
“…村長,這…”
老人拿著那沓符紙,望著那穿著道袍老頭一行人走遠,
旁側,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前,望了望那處后,又再看向老人,張了張嘴,出聲似乎想說點什么。
老人聞聲,緩緩轉過了身,看了看中年男人,再看了看供桌旁,圍著的一眾村里人,有些沉默。
看了眼那老人,廉歌再轉過視線,看了眼這一眾村里人,
之前已經領到那符紙的人,將符紙拿在手里,愈加攥緊,
只是同還未領到符紙的人一樣,臉上,眼底,都流露著些恐懼的神色。
“…村長,這次能管用嗎…那位戚師傅看起來,應該像是個有真本事的。”
“…這回這么祭祖,應該有作用吧…”
中年男人看著老人,張了張嘴,再出聲說著,
不知是在同老人講,同村里人說,還是再同自己說。
老人聽著中年男人的話,再緩緩低下頭,看了看手里那沓符紙,
停頓了下,
拿著那沓符紙,放到了旁邊那張供桌上,
“…跑吧,能往外去就都往外去吧。”
再緩緩抬起頭,老人看著中年男人,看著一眾村里人,
“…你們和我不一樣,我歲數大了,也無兒無女…有什么也就是早點去見我老伴…”
說著話,老人又再沉默了下,
“…都回去收拾東西吧,能跑得都趕緊跑,往外面跑。”
再抬起頭,老人對著一眾村里人說道。
“…村長…我們再請個師傅過來看看吧,我們一起再湊點錢,請個有本事的師傅…”
“…隔壁鎮上…旁邊縣里,說是有個有真本事的師傅,我們去請吧…”
中年男人似乎慌了神,慌亂著說著。
“…瑪德…你說這怎么就遇上這么檔子邪門的事兒…”
“…實在沒辦法,也只能出去了…今年那地里麥子長得那么好,長得那么好…”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我在這村子里活了六七十年…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大不了,大不了…”
圍著的一眾村里人先是有些騷動,話語聲混雜著,
緊隨著,又相繼,有些說不下去,沉默下來。
“…都回去收拾東西吧,趁現在天還沒黑…”
老人緩緩轉過了身,拿起供桌旁邊袋子里放著的幾支香,點燃后,作了作揖,將香插進香爐里后,
又再對一眾村里人說了句,緩緩再朝著村子里轉回身。
開闊的平地上,一眾村里人圍著供桌周圍,沉默著。
供桌旁,幾堆紙錢堆在沒有人繼續往上扔紙錢后,再熊熊燃了起來,
火焰上,一些煙霧裹挾些紙錢的灰燼,隨著清風飄散著,
落在了圍著的村里人身上,供桌上,供著的三牲上。
村子里,狗吠雞叫聲,似乎也漸平息下來。
這開闊的平地上,愈加顯得安靜。
再看了眼這一眾村里人,和那已經轉過身,似乎準備往村里走的老人,
廉歌再挪開了腳步,走至那老人近前,
“老人家,之前聽你跟那位老道士講,村里有備宴席。既然他不吃,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嘗嘗。”
微微笑著,語氣平靜著,廉歌出聲說道。
聞聲,老人緩緩轉過了頭,再看向了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