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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苦痛者

  塔納托斯只能舉起熱能劍格擋。

  「當」的一聲響,熱能劍立刻斷掉,半截劍身在慣性作用下化作一團紅光,擦著黑色劍士的翅膀飛過。加熱空氣用的羽狀合金片,耐熱性與熱能劍的材料差不太多,不會造成巨大損傷。

  塔納托斯追了上去。無人機卻撞了下來——似乎那肩炮射出的繩索還兼具了數據線的功用。塔納托斯生怕無人機里爆炸物當量大,肩部的實彈命中無人機,將之炸開,隨后沖過火焰與殘骸,

  而塔納托斯卻只是信手一揮。

  迎面而來的,卻是劍光。

  黑色的劍士已經獲取了新的聲子刀劍刃。

  黑色的劍士發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嘶吼,同時展開雙翼,蠻橫地揮劍橫掃,劍刃幾乎從劍柄之中脫離出來,追著劍柄飛。義體復雜的氣動外形賦予了這一招奇詭的路徑。

  「武神?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武神的名字?」塔納托斯只覺得毛骨悚然。

  而這個時候,那黑色劍士也同步發出慘叫:「不對!不對!不對!我不是!我不是!對不起!我不是!」

  劍士痛苦地抱住了腦袋,翅膀在顫抖之下失去了平衡。武者義體的輔助系統優先度低于大腦輸入指令。他就這樣一頭栽了下去。劍士在半空中翻滾,大喊:「好痛苦…好可怕!我不是!我不是!我才不是!」

  伴隨著他的翻滾,十發飛彈不分敵我四散射去。

  這一幕讓塔納托斯徹底失去了耐心:「啊,是這樣啊。大概猜到了。六龍教啊,六龍教。向山記憶的實驗產物是吧?使用過向山記憶的瘋子——向山雖然很強,但是可不是用了那份記憶就能變強的,蠢貨。」

  他甚至失去了興趣。塔納托斯后背的燃料箱后側,一截劍刃彈出。塔納托斯趁著那個黑色劍士發瘋的功夫重新固定劍刃,瞬間加熱,然后撲了下去。

  塔納托斯想要立刻了結了這個吸武祖記憶的瘋子。他作為阿耆尼王的部下,他見過這種半成品。

  但是這個動作同樣被那黑色的劍士捕捉到了。他立刻嚎叫:「不不不不!對不起!」

  與此同時,聲子刀上揚。

  六龍教的護教者們在半空中發出喝彩。就連與向山狗斗的那位也情不自禁偏轉了注意力。黑色劍士的應對雖然看似狂亂、迅捷,但是卻蘊含了大量的變化。

  在習武之人眼中,海量的虛影如同「延時曝光」或「圖層重疊」一般,從劍士的身上延伸出來。那是「有可能被選擇的策略」。塔納托斯舉起熱能劍應對。在他的應對之下,「應對之法」的選擇余地被削減、破滅。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聲子刀在對熱能劍的時候,不能交劍——準確的說,一枚刀片僅限交擊一次。基于聲子刀所開發的所有劍術,全都是在「精確刺殺」或「長距離拖割」兩種方式二選一的基礎上進行探索。

  這般風暴一般狂熱的劍術,不應該是聲子刀的劍術。

  但是,令塔納托斯錯愕的一幕發生了。

  那劍勢,居然真的如風一般。

  熱能劍沒能攔截住。

  精妙的劍術如同兜不住的風,繞過了熱能劍的兩側,劍尖點在塔納托斯肩部傷口同側的下腹外裝甲上。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輕輕擦過。

  如此混亂的劍術,只留下了這么輕微的結果。

  但這也夠了。聲子刀不依賴劍身的動量,也不是釋放熱能。劍刃上針對特定晶體結構的特定振動波釋放極快,只要接觸時間是振動周期的數倍以上,聲子刀的威力就能很好地發揮出來。

  「不不不不…對不起!對不起!」劍士嚎叫著一劍點在塔納托斯的腰間,卻不見他擴大戰果,反而繼續嚎叫,「這個…我不要用了…我放棄了!我放棄了!這不應該對自己用!我要放棄!我要離開!對不起!」

  他狂亂地揮舞手中武器,似乎在與看不見的敵人交戰。

  塔納托斯甚至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他沖出去七十多米之后他才反應過來。外裝甲已經被撕裂,彈藥倉內的實彈在縫隙之間隱約可見。

  塔納托斯驚怒交加。他實在想不到,自己居然連這樣一個瘋子都拿不下來!

  「明明動作沒有一點兒像武神的地方。」他憤怒了,「就是這種…這樣的嗑向山記憶的瘋子,都可以踩在我頭上了?」

  熱能刃再次揚起,塔納托斯帶起一道狹長尾焰,如同藍金色的流光一般。爆炸一般的白熾劍光綻放。

  他立刻轉化了思路,決定搶攻。

聲子刀在面對熱能刃時,存在著「不能交劍」的弱點。這也就意味著它對敵方的兵器沒有任何阻攔作用。「纏劍」、「黏勁」之類基本技巧自然也無從施  展。當然,也很少有人用武器去攔截攻擊了。當「兵器」比「肢體」更加貴重的時候,古老武術的思路便應該被徹底顛覆了。

  這樣狂暴的攻擊之下,完全無法硬碰硬的聲子刀是吃虧的。熱能劍就算被斬斷了一截,也可以當做短刀使用。但若是聲子刀有一小部分被超高溫加熱后重新冷卻,整塊刀片性能都會下降。

  塔納托斯他早就應該進攻的。

  他將受損彈倉內的實彈盡數射出,在實彈群的掩護之下接近,但是那劍士卻在半空之中翻滾,每每以毫厘之差避過塔納托斯的攻擊。

  即使是這近乎無規律的失速運動!

  劍士慘叫:「不不不不…對不起!我沒有!我不應該!」

  「哈,蠢貨!」塔納托斯大聲嘲笑,身上的鉤爪炮射出。希望固定住雙方位置。

  但是那個劍士手腕一展,避過鉤鎖,抓住碳纖維繩,將之在手腕上纏繞兩圈,大叫道:「我都承認了我是個懦夫,為什么不放過我?我不是什么超人!我都已經承認了!我已經承認了!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我是個敗者!」

  兩人快速接近,劍光相交。

  劍手右側肩部固定的鉤爪炮被熱能劍化作不規則的金屬鑄塊。

  而聲子刀造成的裂痕則出現在塔納托斯右側的翅膀上。

  ——糟了…

  塔納托斯一腳踢開對手,熄滅翅膀上一半的羽狀加熱模塊,勉強維持住兩側翅膀的平衡。他背后的固定組件彈出,整個羽翼模塊就這樣從后背脫離。

  他現在只剩下遍布全身的矢量噴口可以使用了。這樣子勉強能飛,但是卻維持不住高速作戰。

  他快速后退,用鉤爪將自己固定在騎士團的雙螺旋大樓上,咬牙:「這怎么可能…為什么…」

  而另一邊,向山也陷入了沉思。

  ——這究竟是個什么玩意?

  ——啊,其實他出招的時候我就看明白了。這也是一種我吧。六龍教一開始就使用我的記憶來洗腦教眾,來培育奮斗狂。六龍教教主也是向山,所以他們會研究向山記憶,做各種不合規的實驗,是可以預見的。

  但是…眼前這個到底是什么?

  這也是一種武神嗎?

  可是…

  究竟是誰?哪個家伙心中向山會是這個逼樣的?

  這算什么向山?

  為什么會造出這樣的…產物?

  劍士在半空中哀嚎:「夠了大衛,夠了!讓我回去…我們輸了…我只想死在我家里…」

  向山:「啊,我好像記得這句話…」

  2066年,某夜。

  阿爾巴尼亞,東歐的山地國家。這個貧窮的國家在20世紀的后半葉曾在國內瘋狂修建防御工事。光是水泥碉堡便多到國內每三個人就可以平攤到一個。另外還有難以統計的地下空間。

  超人企業當仁不讓地插手過這里。向山熱愛每一寸秩序崩壞的土地。而在這個過程中,向山也掌握了許多沒有記錄在案的地下防空工事——關于這些工事的檔案早就在二十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初的可怕動蕩之中消失殆盡。

  現在,被奪走了一生事業的向山就蜷縮在一個地堡之內。他瑟瑟發抖,義體上連著好幾根數據線。

  向山感覺到「自我」正在逐漸消融…「自我」好像重新變得不確定了,不可捉摸。

  他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是不是還會是現在的自己。完全無法確定。「向山」這個個體仿佛被沿著時間切成了無數薄片,每一個切片中的「自我」都在吶喊。

  「不想消失」。

  「不想消失」。

  青春期人類特有的敏感與脆弱,在五十年后重新降臨在這個已經是老人的男人身上。

  然后,強烈的負罪感淹沒了他。

  向山被絕望擊敗了。

  在雨夜,他大聲吶喊:「夠了大衛,夠了!讓我回去…我們輸了…我只想死在我家里…讓我回去…」

  為了重新獲得青春期人類所擁有的強大學習能力。

  為了從「學者」蛻變為「戰士」。

  向山對著自己使用了「高劑量還丹酶」與「直連式數據輸入」兩項尚未經過驗證、安全性存疑、副作用未知的技術。

  現在這個慘狀,就是向山的樣子。

  大衛拎起向山,憤怒的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他現在所使用的義體,與他那寬厚、有親和力的自然肉身差別巨大,過去的親友根本不能從外貌識別出他的身份。就連氣質,他也與過去的自己完全不一樣。

  親人被偷竊的痛苦讓他近乎瘋狂。他拎著向山的領子晃動:「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你覺得我為什么要再信你一次?你有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向山五官幾乎擠成一團。這具義體不算太好,沒有模擬眼淚與鼻涕的功效,不然向山現在半個臉都得被液體所覆蓋。他手舞足蹈,情緒激動,但是卻說不出成熟的話來。

  大衛一拳打在向山的臉上,然后捂住腦袋,手指頭發,十指扣在頭皮上。

  「好吧…好吧…山…這個方向可能不大正確…我們休息一下。反正也不差這幾天了…」

  「砰」的一聲響,向山額頭砸在床墊上。他五官扭曲,拼命把腦袋砸在墊子上,仿佛要把腦袋里裝著的什么東西搖出來。

  大衛掃了一眼顯示器:「瘋了!」他沖過來按住向山上半身與脖子:「這個狀態我可沒辦法使用鎮定劑——見鬼,你居然繼續輸入數據?」

  還丹酶正在溶解向山的尊嚴與意志力。向山還是丑陋地繼續著實驗。

  他需要這份力量。

  他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到極限。

  向山腦袋被大衛按在墊子里。他含糊不清地說道:「不會有腦震蕩的…我預料到了這種狀況。頭部只是個裝飾,我的大腦在胸腔里。」

  「這是腦震蕩的事情嗎?你現在這個樣子,又能干什么?」

  向山肩膀抖動兩下,用無人可以聽清的聲音含糊說道:「對不起…」

  「媽…對不起…」

  「還真是我的記憶…」向山冷靜地抵近射擊,炸斷面前那名六龍教護教者的翅膀根。六龍教武者慘叫著摔了下去。他望著那抱起頭哀嚎的劍士,心中只覺得悲哀。

  如果要說那是誰眼中的向山…

  那就是向山眼中的向山。

  不想被任何人看到的一面。愧對父母,愧對朋友,愧對祖國。可悲的敗者。可恥的煽動者。內心弱小,時常想要放棄。

  在經過那一段苦心研發早期武道的歲月之后,大衛一直堅信,向山就是太陽系意志力最強大的男人。

  嗯,沒錯,強大的那一面是向山。

  但是作為早期實驗者,在地上爆頭哀嚎的向山就不是向山了嗎?

  就連大衛都選擇性遺忘地向山。

  或許在其他人眼中,這個「軟弱的向山」是為了襯托「強大的向山」而存在的另一面。就像藝術家常用的某種藝術手法一樣俗套。

  大約就是因為,人們內心深處有這樣的認知模型,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藝術手法吧。

  但「軟弱」亦是不可能斬盡的東西。

  一直到今天,向山都還在與自己的軟弱搏殺。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只有向山才知道向山本質上有多么弱小、多么無能。

  「但是仔細一想,好像也不大對。這個家伙被制造出來,是為了應對塔納托斯。換言之,六龍教的目的是創造戰斗用向山。」向山毫不在意地給自己冠上了表用途的前綴,「既然是戰斗用向山,那便不應該是向山的軟弱側面,而是應該是強大側面…」

  在量產向山的哀嚎之中,戰局再次發生了變化。塔納托斯不得不借用鉤爪懸掛在大廈上在宇宙戰中,電磁鉤爪可以固定兩個飛行物的相對位置。對于近戰選手來說,這屬于基本武裝之一。塔納托斯現在失去了羽翼,就只好使用這種手段,將自己留在半空之中。

  這就是行星引力帶來的影響。

  這不是最適合塔納托斯發揮的環境。

  只不過,那個劍士發揮更加糟糕。他現在還捂著腦袋,似乎是人類掩面哭泣的動作。這個動作不符合飛行姿態,因此他被他的飛行模塊帶著在半空中胡亂翻滾。只是他每每都能憑借精妙的調整,將自己從墜亡邊緣拉回來。

  如果對面沒有主動攻擊的話,他都不知道要主動擴大戰果。

  而剩下的兩名六龍教武者,則在想方設法,將那黑色劍士的注意力吸引到塔納托斯身上。這一瞬間,甚至沒有人來牽制向山。

  大樓里有防空炮射向向山,被向山輕松避過。樓內還有人試圖破壞塔納托斯的鉤爪。在塔納托斯動手之前,向山便搶先一步用激光擊斃了那些敵人。

  向山快速清理著科研騎士團臨時搭建出的火力點,同時繼續思考。

  「也就是說…他們創造出向山眼中的軟弱自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創造這樣的角色,而是受限于技術,只能創造出這樣的角色?從海底的圣主來看,六龍教制造假性人格覆面向山的技術是成熟的。只不過,這里是地月系,他們并不希望一個假性人格覆面在有網絡的地方活動。因此,圣主那樣假性人格覆面的數據,是不會出現在這里的。」

  「制造這個家伙的技術,是出于其他緣故出現在這里的。另外,制造這個家伙的目的,也不是單純的制造武神,而是為了探索其他東西的…驗證某種猜想。」

  向山很容易就在自己的數據庫中檢索到了相關的情報。

  由于這個自己是為了引火燒六龍教,所以向山很干脆的把圣主留下的知識都轉移了過來。

  就好像將一頁書的一半給撕掉一樣。雖然這樣就不知道這一頁的另一部分內容,但是依舊可以從前后文進行推測。如果遇到了被撕下來的文本,也可以大致推斷這一部分文本可能會出現在哪里。

  「知識」與「事件」的記憶是存在某種聯系的。

  向山并不知道這項技術的全貌,但是他似乎能檢索到與面前這種現象強相關的信息。

  科學研究發現,當人們經歷痛苦時,大腦中的杏仁核區域會變得活躍。杏仁核是大腦中處理情緒反應的重要部分,特別是在面對危險或恐怖場景時。此外,痛苦的經歷會導致大腦神經元之間的連接發生變化。杏仁核會拼命將令人痛苦的記憶銘刻在大腦細胞群之間。

  從進化的角度來看,記住痛苦的經歷對于避免未來的危險和傷害是有益的。這種記憶可以幫助個體避免重復相同的錯誤,從而提高生存機會。人類的祖先,就是通過這種機制標記與敵害的遭遇,學會如何避免危險的。

大型貓科動  物的活動范圍、有毒生物的外形、掠食者的氣味…

  狩獵采集者們會記住這些信息,未來在遇到類似情況時會更加謹慎,避免再次受到傷害。這種對痛苦記憶的深刻印象,會帶來更大的生存優勢,讓相關的基因更有可能遺傳下去。

  人類「厭惡損失」的緣由也是這樣的。損失會帶來比「從未獲得」更強烈的痛苦。

  痛苦的記憶往往伴隨著強烈的情感。

  這些情感會加強記憶的編碼和鞏固過程,使得這些記憶更加難以忘記。

  在對事件的記憶之中,偏向負面的部分其實才是…占據主導地位的。

  他們所承受的,是向山推動人類整體飛升時所感受到的痛苦。

  負罪感、無力感、永遠失去親友的感覺…

  向山本人沒有如此可怕的感受。因為他的行為,為他帶來更甚于痛苦的成就感。那種「完成使命」的滿足感,足以對沖掉所有痛苦。

  但是人類編碼記憶的固有機制卻改變了這些。「痛苦」的部分被更加凸顯,而「獲得」的部分卻被淡化。

  甚至,「過去的輝煌」與「現在的慘淡」本身,也是一個痛苦的源泉。

  就連向山本人,在創造「武道」的時候,性格被還丹酶副作用所軟化時,也同樣被心中積壓的痛苦沖破了心理防線。而且那個時候的痛苦,主要還是超人企業被竊取、一生的事業被否定。

  而六龍教的這項技術,恐怕會讓接受者短時間內體驗到向山漫長時光所經歷的痛苦。

  向山清掃六龍教支援力量,視覺集中在了那個處于痛苦中的劍士身上。

  向山本人的心理防線,是通過漫長歲月中的成功、滿足逐漸建立,并在與痛苦的對抗之中不斷強化。

  一次性吞下武祖向山一生的苦痛,卻又缺乏與之對應的成就感,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從記憶之中獲得的成就感會被淡化,而「過去」與「現在」的對比會成為新的痛苦。

  這個可憐的玩意在希望否定自己是向山,依此來獲得心靈上的慰藉。

  這個大腦還沒來得及建立一種機制,來對抗來自于記憶的苦痛。

  不過…

  他的武功毫無疑問。

  按照六龍教主向山的理論,人類的人格、能力、知識、經歷都是相對獨立又相互影響的模塊。

  恐怕這項技術,就是在探索「能力」的模塊吧。六龍教想要獲得向山的「能力」。

  他們真正想要的,是向山這個開創者的能力。而「人格」原本就是他們不想要的東西。

  現在保留這個人格,恐怕就是因為他們還沒法完整剝離「人格」與「能力」。技術尚且不成熟。

  短時間內攝取大量向山記憶,就是這個結果啊。

  不是特定的、反應向山成功的片段,而是完整的、足以形成人格的記憶。

  而眾多武神,恐怕也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成為武神的。

  他們的「攝取記憶」,是分散在一個更長的時間上的,他們在缺乏成就感的基礎上,持續性對抗痛苦。

  對抗痛苦本身就是他們的成就感。

  真性人格覆面的那些武神們…他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光是從堅韌這一點來看,武神的原身說不定比武神本身還要強,強得多啊。」向山一側身,避過了六龍教武者的槍擊。他飛了過去,抓住一名一重天義體的六龍教護教者,然后背后功率全開,帶著這名六龍教武者撞近大樓內,「所以何必呢。向山真的有那么強?」

  他現在得去探查一下這棟大樓了。

他得知道六龍  教現在在搞什么鬼。

  或許是大腦內還存有「保護騎士團駐地」的執念,苦痛之中的劍士嚎叫道:「住住住住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

  他在半空中陡然一轉,竟也想要跟過去。

  「干得好,高天閣下!」塔納托斯的電磁鉤爪立刻鎖定這個家伙。三發鉤爪炮接連命中,破壞劍士的架勢同時將之牢牢鎖住。劍士失去方向,撞向另外的樓層。他的手臂在大樓墻面上一撐,掉轉身形。

  塔納托斯立刻跟上,熱能劍大開大合,等離子化的空氣與周圍大氣混合,激烈扭曲著最后可靠的感知途徑——視覺。劍士揮拳打在他持劍的手腕之上。

  向山擊殺了那名使用一重天義體的武者之后,甚至沒有收集戰利品,只是撿起槍械就立刻沖了出去。他扣動扳機,子彈如同澎湃的金屬海嘯,撕碎面前可見的一切。

  向山在臥底的那些時候一直都在仔細觀察這大廈的內部結構。他很清楚,六龍教不會把這么高級的機密擺放在自己能夠接觸到的地方。它必然存在于「弗雷騎士」過去碰不到的地方。

  帕爾米恩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之后,明白時間差不多了。

  面對塔納托斯那樣的高手,還在試驗階段的武神人格武裝是不會有太好的效果的。

  他站起身,拿起了聲子刀。這武器極為犀利。如果頻率正確的話,就算是輕輕一擦也能造成可觀的傷害。而科研騎士團內部可以通過各種渠道,獲得常見合金的性能參數與聲子刀對應頻率。

  能夠殺到這里,就說明事情已經快要結束了。他舉起劍,望向門口:「來吧,我不怕…」

  轟的一聲,墻壁陡然炸開,帕爾米恩架勢被轟散,側著飛了出去。

  一道黑影沖了進來,一躍而起,按住帕爾米恩往地上用力一摜。

  強大的力量頓時將帕爾米恩上肢粉碎。

  向山一槍結果了帕爾米恩,然后掄起聲子刀,從后背切開這具軀體。

  他一槍殺死了帕爾米恩的生物腦。而他真正需要尋找的是帕爾米恩的存儲設備。科研騎士的義體,大腦都不放在頭部,而是放在體腔之內,一些存儲器與處理器也是布置在大腦附近的。

  在殺死帕爾米恩的同時,向山就已經關閉了身上的EMP。在抽出帕爾米恩體內的存儲設備之后,向山將之小心翼翼地保管好。

  在快速讀取了一部分記憶之后,向山終于從最近的記憶里提取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很好,應該就是這個了。」向山點了點頭。

  其實最穩妥的做法,是留著帕爾米恩一條狗命,用內功駭入的方式,將帕爾米恩腦子里的情報掏干凈。

  但是現在這個向山只是一個AI,沒有內功攻防的能力。

  「早知道的話,就應該讓本體來了。」向山撿起聲子刀,將刀片固定在身后,「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想要干什么吧,六龍教的雜碎。」

  這玩意對于對面這個神秘武者來說,幾乎就是一次性的劍匣與一次性的盾牌。

  剛才這個六龍教劍士的第二枚刀片,應該是從無人機內抽取的。第三枚刀片,則是無人機俯沖之前就投放到半空之中、從幾乎靜止的狀態開始下墜的。

  塔納托斯的熱能刃卻只有隨身攜帶的兩枚替換件。

  聲子刀刀片卻出現了一個缺口。

  黑色劍士再次后退,毫不猶豫拋棄了手中聲子刀的刀片。一個缺口以及部分區域承受高溫,足以破壞聲子刀刀片的整體與微觀層面的結構,使得刀片性能降低。

  另一枚刀片此時此刻正好落在了黑色劍士的身后。他用刀柄接住了刀片。

  塔納托斯將肩部攝像頭上調,撒熱系統差點停擺。由于EMP持續覆蓋,雷達受到了限制,塔納托斯的感官被壓縮到了狹窄的范圍內。他現在才看到頭頂上為數眾多的無人機。這些無人機的性能并不強大,對于一重天武者來說近似靜止。

  但是令塔納托斯心里發麻的是對面的用法。

  熱能劍所用的合金只有一種,加熱狀態之下所對應的聲子刀頻率是固定的。

  ——那無人機里藏著一枚刀片…不,甚至有可能是好幾枚刀片?

  「喂喂喂…這樣不對吧…」塔納托斯解除固定螺栓,熾熱的劍刃落下,「居然奢侈成這個樣子?用聲子刀刀片交換熱能刃刀片?你到底是什么玩意?」

  這個問題似乎刺擊到了那個神秘的黑色劍士。他原本在斬斷了熱能刃的刀身之后就陷入了某種譫妄狀態,也沒有追擊擴大戰果,只是在接下了第三片刀片之后陷入了舉棋不定的狀態。他轉頭望向塔納托斯,道:「…我是誰…我是誰?我…向山?」

  而熱能刃的劍刃則沒有這個限制。就算是劍脊,釋放的熱能也與劍刃沒有太大差異。它的形狀更多是考慮結構強度與空氣動力學。

  「那劍術還不錯,但是我已經看穿了。」塔納托斯嗤笑,「如果沒有其他手段,那就去死吧。」

  兩者身形交錯而過,劍士手中的劍刃卻已經斷了。

  聲子刀的劣勢非常明顯。它的殺傷力只能在劍刃處釋放。劍脊橫拍的話,這就只是一塊特別硬的陶瓷合金而已。只有劍刃處才能釋放出特定頻率的波動。

  黑色的劍士只是看著手中只剩下一半的斷劍。塔納托斯靠近之后,他才猛然反應過來一般,正面的矢量噴射器爆發,帶動他快速后退,躲過塔納托斯的攻擊。

  劍士的肩膀上突然射出一道繩索。塔納托斯不知道這是什么招數,攻勢一停,稍稍降低高度。而劍士肩炮射出的鉤爪則精準命中了一架翼身融合結構的三角狀無人機,并以無人機為支點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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