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有人纏綿悱惻在床邊,有人越過墻頭暗語在竹林深處。
月光悄然落在了竹林的上方,六殺的身影飛快從竹林的縫隙鉆入,一晃便已經入了竹林深處,不見了人影。
竹林深處,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了竹影搖動處,負手而立,似乎已經等了六殺有些時間了。
他聽得身后的動靜,耳朵迅速扯出了一個弧度,身影極其快速地轉過了身。
他的目光如狼似鷹一般掃過了六殺身影晃動處,然后唇旁勾勒出了一抹孤涼的笑意。
六殺見到了他立刻單膝跪了下來,恭敬一禮低聲說道:“屬下來遲,還望主上恕罪。”
“聽說——你最近在無憂觀倒是混的風生水起,連今晚的任務都沒去?看來,這無憂觀中的姑娘甚是撩人啊…”
那人的面頰之上輕遮著一層黑紗,看不清他的容貌,他似有意無意地撥弄著中指上的扳指,帶著三分威脅兩分寒涼地問道。
“主上明鑒。屬下只是覺得無憂觀中有其他的機會,才沒有去今晚應該去的地方。”
六殺眉頭微微一皺,當下便面不改色地說道。
“哦?其他的機會?你倒是說說,其他的什么機會?怎么我的人一個都沒提及呢?”
那人將語調提高了幾個度,然后以冷酷肅殺的目光看向了六殺,眉眼間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主上請息怒,今日我發現天機道長和癲癡道長皆身負傷,但觀中似乎知道的人并不多,就連幾位長老和棄如煙寧驚塵也不是很清楚。屬下認為,這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六殺不卑不亢,冷靜地抬頭說道。
“哦?受傷?好機會?接著說。”
那人似乎來了興趣,懶洋洋地打了個響指,命令著六殺。
“主上不是一心想要得到六界天下嗎?依屬下看,這六界天下蕪歸閣雖是核心,但這無憂觀有天機道長和癲癡道長兩位高人在,一旦主上哪一日揮師南下,怕是有這兩人在,也是會費些時日的。倒不如趁他們現在負傷在身,要了他們的命。”
六殺低頭低聲說道。
“聽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
那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乎相信了六殺,卻又皺了皺眉頭陰險一笑靠近了六殺問道:“若是讓你殺了天機道長,你說那個叫洛依依的小姑娘會不會就此恨死了你?”
六殺的眉目微微一收緊,面容之上掠過了一絲厭惡之色,卻很快恢復了平靜,淡淡說道:“屬下接近洛依依本就是為了打探消息,至于主上擔心的這些并不存在。”
那人審視了六殺一眼,眼中明顯地掠過了不信,唇旁亦有一絲冷笑之意。
他背過了身去,撥動著手指間的扳指,冷冷說道:“既然如此,我便給你三日的時間,殺了那兩個礙事的老頭。”
“是。”
六殺的眉目之間掠過了一絲后悔和猶豫,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若是三日之內我未曾看到他們二人的頭顱,那么,就拿你的頭顱來換。”
那人冷厲地道完這一句后便點地飛起,朝著無盡的黑夜飛去,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六殺這才緩緩從原地站起,面色蒼白如紙,冷汗滲出。
“六殺!六殺?”
洛依依的身影在竹林外的小道上焦急地走動著,邊走邊喊著六殺的名字。
六殺的目光穿過了層層竹影溫柔地落在了洛依依的身上,眉目之間的糾葛之意淺淺而生。
他的腳下緩緩動了動,想要朝著洛依依邁去,卻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所以,他又將邁出去的那一步緩緩收了回來。
他便那般站在竹影里,默默地看著她擔憂地扯著嗓子喊著他,一路從頭走向了漫漫的黑夜。
他克制著自己竭力想要沖去的沖動,咬了咬牙低聲道到:“你不該來…我也不該愛上你…”
“六殺!六殺!!哎呦——”
忽然,洛依依的身影猛地往下一沉,牽扯著六殺的目光也猛地往下一沉!
他終于再也克制不住,朝著洛依依倒下的身影便飛奔了過去!
洛依依倒在了一片荷花池邊,皺著眉頭捂住了自己的腳踝,懊惱地還在張望著六殺的身影。
當她看到竹影之中出現了那道她熟悉的身影之時,她頓時欣喜萬分,朝著六殺便揮著手,大聲喊著:“六殺!我在這兒!在這兒!”
她全然已經忘記了自己腿上的疼痛了。
六殺一個飛掠便至了她的身旁,俯身查看著她的傷勢,心疼地責備著說道:“大半夜的,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在外面瞎跑什么?遇到了壞人怎么辦?”
“這不是出來找你嘛…我就瞇了一會會兒,你就不見了…我怕你傷還沒好摔在了哪里,就出來找你了…看來,你恢復的還不錯。”
洛依依看他方才的身手,有些不舍地低頭紅著臉說道。
——他的傷好了,是不是也該離開無憂觀了?
“疼嗎?”
六殺輕輕將她的裙袂往上推了推,將溫涼的指尖放在了她受傷的腳踝處,輕柔地替她按摩著,劍眉已經擰成了一條繩子。
“不疼…”
洛依依搖了搖頭,忍著疼笑著說道。
她抬頭微微仰著面龐,本就清麗的面容之上已是落滿星光。
燦爛無瑕到令六殺挪不開眼。
六殺看到那樣的笑容怔了怔,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他迅速低下了頭,有些慌張地將她橫抱起,托在了懷中,大步朝著她的房間走去。
“你,你干嘛?”
洛依依羞澀地低頭問道。
“你的腳受傷了,我帶你回去。”
六殺故意克制著自己語氣里的關心,卻到了口邊的話還是那般濃情蜜意。
“其實…我自己可以走的…不疼,真的!”
洛依依倔強地抬起頭,認認真真地朝著六殺猛地點了幾下頭表示肯定。
“別說了。你這個傻丫頭…”
六殺輕嘆了一口氣,將她抱得更緊了,卻放慢了腳步,慢慢延著荷花池旁帶著她往前走著。
對他而言,這一夜,太過于血腥和漫長,卻由于她的到來,變得和諧而美好。
她的出現,像這夜間悄然而放的荷花,綻放在了他的生命之中。
——讓他知道,這人間,這人世,有人愛,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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