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神族壁畫的事,上次談話時江執就提到了,只是當時盛棠聽得腦子亂成一團,基本屬于多線條迸發,所以神族真品一事就始終沒問出來。
可今天聽江執這么一說,她著實驚訝得夠嗆。
一幅贗品面世都能驚駭世人,幾代相傳奉為瑰寶,那真品一旦現身會怎樣?神族出自華夏,真品還在華夏的可能性極大,只是為什么獨獨能見贗品不見真品?
“真品怎么可能會在0號窟?”盛棠喃喃不解,仔細打量著手稿。
越是打量就越是困惑,她抬眼看江執,腦子里都是雜七雜八的線索,于是就抓了根主要的 “不對啊,如果真品就藏在0號窟,那之前根本就沒有面世的機會吧?”
江執就喜歡看她這么一本正經地跟他討論,所以就任由她順著自己的思路走,點了點頭,“0號窟從來沒對外公開過,所以里面的真品也沒有面世的機會。”
盛棠抓住了重點,“既然真品都沒有面世的機會,那贗品是怎么來的?”
這個是關鍵啊。
江執也不急著給答案,反而是笑著問她,“你覺得呢?”
盛棠的思路轉得快,邊想邊說,“兩種情況,一種是,當初0號窟的畫師臨摹了一幅,后來就流傳了出來;一種是…”
她皺皺眉頭,“0號窟被盜過,并且盜賊還找到了神族的真品,從真品從沒在市面上流傳過來看,神族的真品應該是挺難盜走的,所以被人臨摹了下來,但可能是技藝或者時間來不及等原因吧,最初的臨摹者并沒有完成真品的全部。”
江執問她,“那你更傾向于哪種可能?”
這一次,盛棠稍稍思索了一下,說,“后者!被盜的可能性最大。因為如果是原畫師臨摹的話,不可能會臨摹出一幅不完整的作品來。雖然江教授的手稿也不完整,但能看出來原畫作的內容更龐大,而且當時那個年代,作為敦煌壁畫的畫師,哪有那功夫再去臨摹一幅畫過的作品呢?”
江執笑看著她,“行啊小七,思維很縝密。”
“真的被盜過?”盛棠驚愕。
江執點頭,并且將自己所查到的情況都跟她一一說了,包括這兩年閉窟期間也發生過被盜痕跡一事。聽得盛棠嘴巴都快合不上了,就那么一個窟,怎么就,被盜那么多次?
末了她說,“0號窟里我們也進去過,并沒有什么值得去偷的東西啊,每個階段都被盜賊光顧,他們到底是沖著是什么去的?難道…之前我們一直懷疑有隔層是沒錯的?”
“0號窟里看著確實沒什么,也不像是被人都盜走了,內部沒見盜竊痕跡,但那個窟總是能引來盜賊,看來0號窟里確實是藏著不少好東西,估計不是隔層那么簡單,一定是有個更大的空間。而且…”
江執說著,伸手敲了兩下她手里的圖紙 “薛顧先一定是找到了這個空間,圖紙上的東西,咱們之前并沒有看到過。”
兩年前,六喜丸子進0號窟修復,的確都在懷疑窟內結構,并且胡教授也說過,薛顧先一口咬定0號窟就是第二藏經洞。但具體的呢?窟內四周的情況一目了然,要是藏經洞的話一定就是有窟中窟,可入口呢?
這些都沒在薛顧先的工作筆記里記錄過。
可那個筆記本里有些顏料和工具的調配、制作以及數據等等,很顯然又不單指他們看到的那個窟。
現如今,薛顧先的手稿被他找到,如此就很確定有窟中窟的存在,而薛顧先筆記本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數據,一定就是指向窟中窟的壁畫。
江執這幾天幾乎都在對比筆記本和手稿,又按照筆記本上的數據大體進行繪制,就如他剛才說的,所隱藏的窟中窟,一定是很大的空間。
這是他參照繪制圖后做出的判斷。
盛棠反復看著手稿,是啊,如果能找到窟中窟,那說不準就是真正的第二藏經洞,更重要的是…她抬眼看江執,說不準,也能查出薛梵教授當年失蹤的真相。
而江執也看懂了她這一眼的含義。
沉默許久,說,“相比之下,盜窟的線索更容易追,畢竟…”他頓了頓,再開口時嗓音有些干澀,“他失蹤那么多年了。”
盛棠見狀就心疼了,下意識說,“一定能找到的。”
“是啊。”江執苦笑,“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啊。”
她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這么多年,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找到也只是枯骨了,除非薛梵教授這些年真隱世隔絕了,但怎么可能呢。
“所以這次回來,重新開窟是你的目的?”
江執換了副神情,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笑得有點痞,“準確來說是倆目的,開窟,和找你。”
好吧…
她就知道他會不正經。
“當初胡教授也是聽命關窟,再開的話不容易,要承擔的風險很大。”盛棠實事求是。
江執點頭,“所以,需要找到必須開窟的理由。”
盛棠一嘆氣,“可惜啊,今年又是難得暴雨,卻沒能沖開0號窟。”說到這兒反應過來,“不對啊,0號窟都有被盜痕跡了,還不算理由?”
“盜痕只在外圍。”
盛棠擰緊眉頭,“那你不覺得奇怪嗎?盜窟的都找到0號窟了,為什么只在外圍打轉?為什么沒進窟呢?”
“所以,也會是兩種情況。”江執模仿她剛才的語氣,“第一,盜窟的壓根就不知道那就是0號窟的位置,挖到一半放棄了;第二,他們知道0號窟的位置,但是準備從外圍盜入的時候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盛棠一激靈,“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江執想了好半天,沖著她一勾手指,“你過來,我告訴你。”
“這屋里就咱倆,你這個音量我能聽清楚。”盛棠哪會上當?穩穩盤腿而坐,就是不挪窩。
把江執氣笑了,“你行啊。”
盛棠笑得可溫婉了,雙手一托臉,“洗耳恭聽啊,你看我都有誠意。”
“不知道。”江執來了這么一句。
盛棠一下沒反應過來。
江執好心解釋,“當時盜賊遇上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我不知道。”
盛棠…
就這答案,竟還妄想指著她湊前親近?怎么想的?果然不要臉到無敵。
“不過,總能查出端倪。”江執慢悠悠補了句。
盛棠不想聽他東扯西扯了,想著自己又不做這行,竟還操著這份心。起身,將手稿往工作臺上一放,又順勢拾了周圍畫紙、資料的,一并扔回工作臺。
“走了。”
再不走保不齊她也得陷進去。
0號窟就像是宇宙黑洞似的,但凡靠近一點都會被它吸進去。它太過神秘,神秘到叫人無法自拔。她其實是有點怕的,現在做文創做得省心省力,也不很好嗎。
“不行你得陪我”江執的話說了一半。
盛棠見他擋著自己,一挑眉,“怎么著?還想非法囚禁啊?”
話音剛落,就見江執越過她走到工作臺旁,伸手將她扔在最邊上的畫紙拿過來。盛棠覺得好奇,也湊上前。
江執將那張畫紙跟薛梵的手稿輕輕對在一起,縫隙與縫隙之間結合…
緊跟著,手指一滯。
盛棠仔細這么一瞧,倒吸了一口氣。
“這…”她幾乎貼上去又看了看,驚覺,直身瞅著江執,“也太巧了吧?”
江執抬眼與她目光相對。
忽然就笑了,看得出心中喜悅的,一把將盛棠拉過來,用力啄了她的唇,“棠小七,你果然是個小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