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男抬眸問宋廷川: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宋廷川聳了聳肩,“從我的角度看,無人的抽檢約定是一種民主決議,即使最初的提議者在最后一刻撤回了同意,也不妨礙法律‘少數服從多數’的通過生效,所以他成為犧牲品…其實符合民主程序,并無不當之處。”
畢竟這個社會,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不是嗎?
蘇男沉默半晌后搖了搖頭:
“不對,這個案子折射的是生命能不能比較的問題。”
蘇男停下了腳步,看著宋廷川,一字一頓地道:
“生命是不能比較的,禁止殺人是人類社會的鐵律。”
“我們可以為了他人犧牲自己的生命,這是一種高貴的道德情操,但是我們沒有權利讓他人為了我們,而犧牲自己的生命。”
“道德是一種自律,而不是他律。”
“如果在法律中只是進行功利的價值比較,那么整個道德秩序都會崩潰,社會也可能會瓦解。”
“比如,如果你接受生命可以比較的冷靜的功利計算,那么在食物緊缺的情況下,是非可以犧牲精神病人和智力殘疾者呢?是非可以為了挽救大有前途的年輕人,而任意割取無辜老人的器官呢?”
“宋廷川,社會存在的前提是對生命的尊重啊,如果離開了對生命的尊重,社會也就不會存在。”
那個時候的社會不叫社會,叫原始叢林。
道德也不再是道德,而變成叢林法則。
宋廷川低嘆一聲揉了揉蘇男的頭發:
“你該來學法學的,羅老頭肯定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嗯?”
“因為你跟他說得幾乎一模一樣。”
蘇男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所以你剛剛說的你的看法,只是試探我的?”
她還以為那就是宋廷川內心的想法。
宋廷川卷起蘇男的一縷發絲把玩,低笑道:
“不然呢?”
蘇男瞪他,“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
她還以為,宋廷川還陷在那層黑暗里,沒有走出來。
蘇男沒有發現的是,宋廷川在那一瞬間,手指僵了一下。
事實上,那確實是他的想法。
他喜歡蘇男的善良,但他并不會回避自己的不善良。
因為換做是他在那樣的環境下,為了活下來,他什么都能做得出來的。
但是看著面前小姑娘眼中的心有余悸,他還是選擇隱瞞。
有她在,至少他不會讓自己走入那樣的極端的境地。
他怎么想,不重要。
他唯一要做的,是保護好她的善良。
宋廷川轉移了換題:
“后面羅老頭又給推薦了一本書。”
“嗯?”
“羅爾斯的《正義論》。”
這本書蘇男沒有聽過。
“講什么的?”
“人們在出生之前,會被一塊‘無知之幕’遮蓋。”。
“這塊幕布讓人暫時不知道自己出生之后會身在何種階層,何種性別,何種民族,也不知道自己的教育水平,身體健康還是病弱,家庭貧困還是富裕,那么你會選擇一個什么樣的社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