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方郗一早醒來,便看到風塵仆仆的楊江站在他床邊,嚇了一跳,問道:“啊,你怎么回來了?誰告訴你的呀,大哥那兒呢?”
“是我通知楊先生回來的,你大哥那我已經另外安排人去了。”寧國公跨進房門說道。說完也不理會方郗,直接對楊江說道:“楊先生出門的這段日子,郗兒身邊沒人敢管他,全都由著他性子來,今后還請先生多加看顧。”
楊江施了一禮,鄭重道:“會的。”
方郗木著臉,不敢說話。他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有點兒過了。
這次楊江回來還帶來一個壞消息,方郗在花溪村的學生鐵蛋爹娘去年底出事,沒熬多久就雙雙亡故,兄妹倆成了孤兒,現在是由同村的族人幫著撫養。方郗閉上眼睛,淘氣的鐵蛋,可愛的小花,敦厚的鐵蛋爹,淳樸的小花娘,每張臉都在眼前一一閃過,熟悉的恍如昨日才剛剛分別。沉默良久,方郗寫了一封信,讓下人送去給寧國公,煩請寧國公同方郜通訊時捎帶上。
養病的時光極其無聊,在老楊的監管下,方郗又過上不能出院門的日子。雖然他沒生病前也是經常呆在和光院里不怎么外出,可人就是這樣奇怪,越是被束縛就越想念自由,越是不能做的事就越想去做。想念冰啤,想念小龍蝦,想念擼串兒,想念夏天里所有快樂的源泉,想念曾經肆意張揚的青春。方郗喝著寡淡無味的湯湯水水,念念有詞。
除了自家的兄弟外,李清和陳柏升隔三差五就來陪方郗,兩人都覺得是為自己的事而讓方郗勞累到,都愧疚的不行,每每來看方郗時都小心措詞,不敢和他說任何需要勞心的事情。直到有天方郗實在看不下去,逮著他們訓了一通后,方才恢復正常。
洛州.花溪村 九歲的鐵蛋冒著烈日在父母留下的兩畝地里干活,黢黑的臉上汗水淋淋,已完全看不出曾經的稚嫩和淘氣,仿佛一夜之間忽然長大。只在偶爾間聽到學堂里傳來的讀書聲時,才露出一絲向往和懷念。
小花兒亦步亦趨地跟在哥哥的身后幫著拔草,曬得滿身大汗,臉蛋兒通紅。
解開系在腰上的破毛巾幫妹妹擦了臉,看著快被曬傷的小臉,鐵蛋心疼道:“花兒,天太熱了趕緊去樹萌那邊歇歇,哥哥自己能行,不用你幫忙。”
“不要嘛,就要跟著哥哥。”小花牽著哥哥的衣襟執拗道,懵懂的她害怕自己若沒看住哥哥,哥哥也會像爹娘一樣突然不見。
鐵蛋大人般地嘆了口氣,牽起妹妹的手,往樹萌走去,先生說過,小孩子抵抗力差,不能像大人一樣熬。他忘了此時的自己也只是一個小小少年。
“鐵蛋,陳明鑫…”
牽著妹妹剛走出田坎,鐵蛋便聽到不遠處傳來叫喊聲。他駐足望去,見村長爺爺陪著一個官差模樣的人向他走來。
“你就是陳明鑫?”官差看著面前極為普通的農家孩子上下打量了幾眼,有些懷疑,這樣的人怎么會和京城的貴人扯上關系呢?
鐵蛋回道:“是的,如果您問的是花溪村的陳明鑫,那我就是。”
官差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取出一封信遞給鐵蛋:“這里有一封你的信。”
“信?”鐵蛋納悶地接了過來,當場拆開。信的內容很少,只有寥寥幾句,看完后,鐵蛋拿著信蹲在地上放聲大哭,似乎要把自從父母去世后的無助和惶恐全都發泄出來。把一旁的小花嚇得不行,哭著叫道“哥哥,哥哥…”
村長急地連聲問道:“鐵蛋,怎么回事?誰寫來的,發生啥事了?”
“方…方先生寫來的,”鐵蛋胡亂地抹了把眼淚,抽噎道:“先生說他剛收到消息,如果我愿意的話,讓我帶小花去京城找他,他會負責養我和妹妹,讓我不要害怕。”
村長喜道:“方先生在京城?怎么不愿意,當然是愿意啊。”歡喜過后,平靜了下情緒,有些糾結道:“可你們怎么去京城,方先生有說嗎?”
當聽到鐵蛋叫出先生時,官差就換了表情,此時聽到村長的話,忙笑著回道:“我來之前上官就交待了,如果小少爺愿意的話,這兩天收拾下行李,五天后,會派人來接他們去京城。”停了下,又補充道:“收拾幾件路上換洗的衣服就成,其他的都不用帶,接他們的人都會安排好。”
村長多留了心眼問道:“您是哪個衙門的?是誰來接鐵蛋兄妹呢?”
官差笑道:“我姓吳,單名軍,是洛州府衙的衙役,來接小少爺兄妹的人是由方將軍親自安排的,到底是誰我也不得知哩。”
“方將軍,前段時間從京城來的那個方將軍嗎?”村長追問道。
官差詫異道:“對的,是他,你知道?”
村長笑道:“呵呵,知道哩,前兩個月,方將軍親自來村里呢,說是要看看方先生曾住過的地方。”
村里沒有秘密,送信的官差走后沒多久,全村的人都知道在京城的方先生要收養鐵蛋兄妹倆。大伙兒都聚在鐵蛋家里,議論紛紛,各種情緒都有,但必竟大多數村民本性良善淳樸,很憐惜這失親的兩娃,所以在嫉妒羨慕之余也為他們高興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