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李清捻著手上薄如蟬翼的瓷盞狀似出神,好半響后,溫和地說:“泰寧伯啊,咱都不是外人,孤大你一些就自認兄長,托大叫你一聲弟弟…”,方郗腹中暗誹,不是外人難不成還是內人,你才大我幾天哦?你家弟弟都在皇宮和王府里呆著呢,口中卻連道:“下官不敢。”
秦王笑道說:“和孤不用這么外道,聽父皇說當年他和你父親曾同在一軍中,還認了兄弟呢”說著,不待方郗開口就示意道:“坐下坐下。”
然后話峰一轉,語氣沉重道:“實不相瞞,孤此次前來是有事想請郗弟相幫…”
“唉,戶部沒錢啊,國庫空得都能養耗子了!”
聽了此話,方郗知道薅羊毛的來了,秦王目前正在戶部歷練!塵心開業二個月以來,日日爆滿,且預定者已排至三個月后,目前正在第二家塵心即將開業,錢景可圖。最厲害的是新式茗茶,茶稅向來是國庫主要收入之一,塵心雖沒有成規模的茶園,但是由塵心推出炒青茶必然會在不久將來代替目前的團茶,成為主流,李清看重的應該是這個。
方郗雖知該是出那空著的兩成干股的時候了,卻仍故作不解狀道:“怎么會呢?去年年景還是風調雨順的呀!”風調雨順戶部就沒有大筆的額外支出,還叫窮!
“呵,郗弟是不知,都是在卯吃寅糧,年年虧空呢”李清苦笑道,這是實話。他沒去戶部歷練前,以為戶部尚書錢廣峰那個老錢串子天天叫窮是因為太吝嗇,去了之后才知,原來是真的窮。
“…”作為一個吃干飯閑職人員,方郗表示不太懂。
李清咳了兩聲,想說又不太好意思,心里有些埋怨錢廣峰那個老狐貍訛他做這個差使,重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后,也不繞圈了,直接開門見山:“是這樣,錢老尚書對塵心現在推出新式茗茶很感興趣,覺得大有可為,想以戶部的名義入股,也不多要,四成即可。”李清終究有點意不平,稍坑了把錢廣峰。
“四成,還不多要?!”方郗氣極而笑:“錢尚書還真是不客氣,殿下可知,我才持幾成股!”方郗也不自稱下官了,直接比了下手指:“三成!我才只有三成!”
李清耳朵微紅,必竟是年青人臉皮不夠厚,這種明顯的摘桃子行為讓他也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得知方郗才只持三成股,讓他也有點吃驚:“郗弟只占三成?那理國公的嫡次子豈不…”
“柏升兄只持五成,塵心的所有瑣碎事務都是靠他在打理,他賺的是辛苦錢。另外兩成,我們原本是要給自家的兄弟姐妹們分分,讓他們多份零花錢,手上也能寬松點。因為塵心開業時間不長,不知道前景如保,所以暫時留著。”
聽到還有兩成空股,李清眼睛一亮,正欲開口時,便聽到方郗淡淡地說:“下官不太明白,即便塵心利潤再豐可對國庫而言,連杯水車薪都談不上吧!”
“錢老尚書見廣識多,可能是對塵心的前景十分有信心吧…”李清訕訕地說,心中暗道,孤能說主要目的是你嗎?是的,新茶未來可期只是一部份原因,錢廣峰或者正確的說是秦王李清真正看中的是塵心茶樓的靈魂核心-方郗,這一點方郗這時候還沒覺察到。
方郗在心中估算了下如今的國庫主要收入來源,農業稅、兩淮鹽稅、茶稅、商稅等等,一年大致收入正常應為2000至2500萬兩左右,其中農業稅占大頭,可隨著近年土地兼并越發嚴重,加之免課戶越來越多…
暗暗嘆了一口氣,原本這稅項的側重比例就制定的不對,再加上有的還名存實亡,收入不增反減,可支出卻每年遞增,若遇上光景不好的年份,更是雪上加霜,國庫不空才奇怪。
還有這商稅,三十稅一,本就低的不行,有些人家經常逃稅了也沒人來追究,要知道這些人才是商稅的主要來源,對于這一點,既便作為即得利益者,方郗仍暗自腹誹。不過他也沒有想做個熱血的改革先鋒,他身后還有一大家子親人呢!
兩人各懷心思,亭中氣氛有些沉窒。
良久,方郗才緩緩地說道:“既然殿下開口,下官也不能薄了您面子…呆最多只有兩成,這是底線,且現在也不能馬上確定,下官還需去和柏升兄商量商量,沒有前人辛苦種樹,還不等樹長大呢,后人就急著要乘涼的道理是吧。”
秦王也知自己這方理虧,便點點頭說:“應該的,等你們有了結論后再通知孤,這回算孤欠你一份人情。”
當夜,方郗和寧國公稍交待了秦王的來意后,就前往理國公府和陳柏升細細詳談事情緣由和經過。由于早在塵心成立之初,方郗就提前陳柏升打了預防針,說過預留兩成干股的原因和必要性,因此,陳柏升此次接受的很快,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出血的準備,方郗還是拖延了一周才聯系秦王告之結論,并與其約定在塵心樓茶室簽約。
因此事不宜放在明面,故簽約當日,只有代表官方的秦王以及方郗和陳柏升三人在場。
方郗拿出三份契約,其中一份放在秦王面前,說道:“入股的錢我們不要,這兩成就當我們兄弟倆送給國庫,但有一點要求,這兩成股持有者無論是誰,都無權參與塵心任何的事務,只享有每年一次分紅的權利,當然我們會在分紅時附上當年的營收帳簿,以供核察,若殿下無異義的話,請在上面簽字。”
秦王略一思考后,頗為爽快地在三份契約上鄭重簽下大名。
散場前,方郗感覺這平時不顯山水的秦王為人看著還行,就低低提點了句:“皇上的手頭尚可松否?”
果然,沒兩天,就有消息傳來,那兩成股又被分成兩份,一份入了皇帝的私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