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帳!”
上千口的草原帳蓬,隨著百夫長指示,指揮各自的部領牧民移動。
這是黑海東部一塊草場。
突然被命令放棄這么肥沃的草場,牧民心中不甘,可是部落大人們聽到帖木兒要來的情報,沒有任何抵抗之心。
畢竟貴族們尊奉的盟主,無敵汗呼圖赤在上個月被帖木兒大軍再度重創。
草原只選擇最強者。
一日之后,帖木兒的三百先鋒騎手,一人兩馬來到這里。
并且插下一塊木碑。
“西兒汗帖木兒立。”
又過一日,帖木兒的主力正式來到。
帖木兒看著木碑,自她承受黑龍之力后,武動草原。
大小三十七戰,每一戰都沒認輸,或勝或敗,一路打到今天的局面。
如今的女汗,二十三歲。
英氣襲人,氣卷山海。
但在女子平均成婚年齡十三歲的韃靼人身上,女汗還沒有繼承人,成了諸位將領的心病。
可眼下能配上女汗的人,放眼黑海,中亞,甚至紫室,寥寥無幾。
帖木兒的黑龍戰旗一出現,這地周邊,沒有逃走的牧民們,聞風來投。
這一收攏,帖木兒手下的牧民,已經超過十二萬。
光其本身,就能拉出超過一萬的兵力,還不算盟軍太陽汗,以及其他相好部落的助陣。
主力控制這片草場之后,大軍繼續前進,沿路所接觸的東遼軍(按地理被草原人分為東西遼),都不敢抵抗。
代表西遼政權的帖木兒,行軍至奧斯曼勢力邊境時才停下。
這時若繼續前進,那就要跟奧斯曼動手。
帖木兒遂召集四虎將議事。
看要怎么打敗防守狀態的奧斯曼。
而聽到陳兵境外的韃靼之龍來了,上次巴潘之戰小敗的格拉米揚,也命令北方埃米爾(領主),聯手抵抗。
這一仗雙方還沒決定打不打。
而一旦打了又要打到什么狀態 雙方試探為先。
既然帖木兒沒有主動進攻,防守的奧斯曼人也沒有出去挑事。
兩方都在等人。
帖木兒在等太陽汗的信使,而格拉米揚正在跟耶路撒冷王國談判。
麻風王的生命已經快到盡頭。
如果獅心理查登位,宣告跟奧斯曼停戰,那格拉米揚會把重心北移,經營黑海跟中亞。
帖木兒陳兵邊境第十六日。
時值A.E.一三一九年一月七日。
麻風王躺在床上,昏死過去又再醒來,一連三次。
第四次醒后,他突然喊道身邊的人,弄一些喜愛的食物來。
都是油炸之物。
這對將死之人來說,可不是好東西,但仆人經過攝政獅心理查同意后。
充滿香氣的食物被送入麻風王的房間。
由理查端著。
由于麻風王的病,必須隔著布簾。
理查交過食物,麻風王伸手去接時,那瘦的幾乎剩下骨頭的手,讓理查心疼。
“這真好吃,我以前打阿拔斯的時后,就把這炸面團帶著,一入東進,差點打到巴格達去,那地方可是阿拔斯圣地,要是當時打贏了,我還想進軍天竺,若真的干成了,
就是再過一千年,我想我的名字會在史書中被傳唱。”
“父親......”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過穩健,明明可以速勝,你也要九分把握才愿出手,易失先機,不過這也表示你可以守成,我把圣城留給你,我相信在你這世,王座依然不會更改。”
“您離開后,我想跟阿拔斯談和,但是大臣都反對,認為兩次十字軍的血仇太深。”
“那時你就是王,按照你心意而定,天父圣書在我們手中,千萬不要失去。”
提及天父圣書,麻風王又道,“我死后三年,不要出兵一里,把所有反對你的人都清掃后,你就可以按你的心意。
我的班底都成了你的手下,不需多言,而帶著天父圣書來投的法康鄧肯,你要重用他,將來有機會,就用天父圣書名義,重建圣殿騎士團,光復羅馬,恢復天主榮光。”
作為虔誠的教徒,麻風王也對柴蘇霸羅一事,深感不滿。
“阿拔斯雖大,但就像邁入年老的一頭巨人,動作逐漸不靈活。
奧斯曼雖小,卻年年征戰,彎刀斬敵無數,只要奧斯曼一天沒有更改繼承法,每一代君主,都是血海中殺出,最次都是中主之上。”
“記住了。”
“還有,你不要更改我的教策,天主恩澤光照萬物,那些信奉異端的,除了信仰不同,與我們沒有差別,到了該悔改的時后,自然就會投入主的懷抱,所以我采用信仰寬容,這點你千萬記住。”
“記住了。”
麻風王又吃了一個炸面團,他甚至把面罩拿下。
十多年了,理查沒有看清楚過父王的臉龐。
此時透著薄紗帳,他看見的是一位老父親,而不是曾讓十萬阿拔斯大軍落荒而逃的英勇戰神。
麻風王把炸面團全都吃完后,說了聲,“我疲了......”
理查朝父親跪下,磕頭之后離去。
三日之后,國王的死訊傳出。
圣城哀悼三日。
一位偉大的君主在世時,人們往往不容易感受他的魅力。
當他死后,那些原本不是問題的問題,卻陸續爆發。
訓練有素的士兵。
寬松的信仰政策。
奉行節約,嚴禁奢華的王室。
這些都讓王國領民認為理所當然。
之后數年,物價波動,跟邊境動亂才讓領民們真正感受麻風王給王國帶來的好處還有保障。
報喪的信使帶去一封圣城國書給奧斯曼之虎。
信中言明,獅心王決定把兩國的緩沖區加大,再退五十里。
這一來,奧斯曼南方的壓力大減。
這是獅心王的緩兵之計,上臺之初,對阿拔斯跟奧斯曼都顯弱。
此時,太陽汗的信使也到了帖木兒帳前。
以往太陽汗的使者來,都受到熱烈歡迎。
這一次卻跟以往不同,當使者進入大帳。
拿出一封關于求婚的書信后。
眾人臉色大變,因為當事人正是帖木兒。
這使者是太陽汗木黎允的族親,身份也不低,是統領千戶牧民的貴族。
他對帖木兒道,“西兒汗,您雖然武名勇冠草原,可自古以來男子主外,女子掌內。
再強的女人,都有一位男人庇護,兩者結合,繁衍血脈,代代皆然。
您被我汗收為義子,實為女兒,我受汗命來此,想把兩個部族更加緊密結合,只要您點頭,太陽汗十萬鐵騎,百萬牧民,全力襄助你擊敗馬扎爾人跟奧斯曼人。”
聽見求親,四虎將紛紛看向帖木兒。
這時的帖木兒,雖沒穿護甲,但仍著草原男子打扮。
她長發剪短,看上去更顯男子之色。
她身后站著兩位女兵,也都是短發。
他們的丈夫兒子死在戰場,了無牽掛,被帖木兒收為親衛女兵。
平日負責照料她的起居。
眉宇之間的氣勢,都不輸男人。
聽見信使所言,帖木兒沒有回應,用男子喝法,豪邁一口喝下半袋馬奶酒后道,
“多謝太陽汗的美意,但大敵當前,我想還是先把敵人消滅再說。”
這信使一早知道不可能這么順利,于是又道,“西兒汗,您該清楚,遼帝之爭正是因為太陽汗出手牽致,才有西遼誕生,巴潘之戰后,您收繳的忽圖赤部眾,太陽汗可是連一匹馬都沒留,全給貴部。”
帖木兒老早明白,天下沒有免費好事。
自從合盟之后,太陽汗就不停施舍自己恩惠,大概也是為了這一天,全部討回。
“西兒汗,我希望今天就能給我一個答案,您也知道,呼圖赤已經退兵回到中亞,那是他的根據點,如果讓他回去了,再過一兩年,又能拉起數萬人來。”
這話帶有脅迫意味,中亞跟太陽汗的地盤極為接近。
如果呼圖赤還能重新再來,那必定是太陽汗的放任。
帖木兒手下四虎將之一,拔真不花聽見這話卻不高興了。
“昆禿兒,你這是什么意思,當初說好給你們戰利品,你們是大方地說,一人不要,一馬不拉。
現在才說你們給我們恩惠況且你們沒得好處 我汗戰破黑海屠夫以后,作為盟友,太陽汗威名大增,你們的人大多都在后方威懾,不傷一兵,不損一畜。
每次不管打勝打敗,我汗都要挑選最強壯的奴隸,最好看的女子,最肥膘的戰馬,送些過去,可如今你們竟來逼婚!
什么太陽汗,這個尊號也是他能用的”
拔真不花說的快了,出言不遜。
因為他心中對帖木兒又敬又愛。
“拔真不花,注意你的言辭!”
“注意什么,雖說都是黃金家族,但也分數等,他這一脈,嚴格來說是靠著母系,根本不純。”
如果論血脈,拔真不花的黃金血脈,高過太陽汗跟西兒汗。
他屈從帖木兒,卻不表示認可木華允。
加上他跟帖木兒的關系,不單只是主君跟部下。
他是帶了部曲來投的,也能算伙伴之一。
草原上的貴族,比西方光明世界更重血系。
所以昆禿兒雖然氣惱,卻也沒法反駁這個出自遼帝正統血脈,歷代先人都是找黃金家族女子的通婚的拔真不花所言 帖木兒等手下反駁后,才出來緩和氣氛。
“請幫我回復太陽汗,告訴他,只要這次再與我合作,打一場大勝,可以完全壓制奧斯曼在小亞細亞的勢力。
二來遼朝將會一統,那時我將上表可汗陛下(速該),賜太陽汗各種珍寶,
草原一統后,絲綢之路就會掌握我們手中。
那時南下可入天竺,往北直進中亞,往東則是......”
珍寶頭銜都只是虛物,昆禿兒見無法得到同意,放下信件,連夜趕回。
木黎允隨著帖木兒的節節勝利,也出兵東進,占領不少草場。
當昆禿兒回到最近一處太陽汗的草場時,他跳下戰馬,拖著疲憊步伐,直接去見這里的首領。
也是木黎允的三子,乃必脫脫不兒。
這一次的求親,就是給乃必操辦的。
太陽汗的部落,采用幼子繼承法,最小的兒子繼承家業,其他兒子外出奮斗。
這也是草原最常見的繼承法,年弱的孩子得到最多保障,可以繁衍血脈。
長大的孩子外出拼搏,再建立一個家業。
作為汗位繼承人,乃必今年三十歲,比兩個哥哥都小。
但草原人早婚早生,他已經有四子兩女。
昆禿兒看見乃必時,先大口飲用馬奶酒,喝的滿臉通紅后才道,“那女人狂妄沒邊,竟敢說要賜大汗頭銜,甚至手下的拔真不花,還出言挖苦太陽汗沒資格稱此號。我看呼圖赤那小子說的沒錯,帖木兒必成禍害。”
這個世間,許多同盟,開始如膠似漆,但還沒完成心愿時,就互相猜忌起來。
呼圖赤作戰雖不如帖木兒勇武,但也知道分化之計。
他派人到木黎允部落,表明愿意退出黑海,但又道,以帖木兒狼子之心,征伐腳步不會停下。
現在驅趕自己如狗,來日將會把太陽汗殺了祭旗。
如果太陽汗不信,那就派人去跟帖木兒商議和親之事,帖木兒不止不會同意,還會出言嘲弄。
若帖木兒能同意,那自己馬上廢除遼帝,全力尊奉太陽汗為可汗,成為新遼帝。
稱遼帝這個想法太過誘人,木黎允信了幾分呼圖赤的話,又加上自己的幼子看上了這個美名跟武名兼的奇女子,所以真的派人去談,想看帖木兒反應。
當乃必聽到昆禿兒說,拔真不花罵自己是狗后,勃然大怒,立刻點兵三千,要西進好好教訓這幫韃靼人。
這些兵力,是不夠攻擊帖木兒的。
但太陽汗是西遼名義上的總指揮,帖木兒歸其節制。
乃必打算以父汗之命,沿路把西遼聯軍都收服,親去訓斥帖木兒,他甚至自信沒有人敢攔阻。
他的部隊,行經八天之久,于一塊有水的地方休息時,發現了帖木兒的部民。
這些部民中,有個年輕的少女,乃必當下就在天地還有太陽的見證下,污辱這位少女,殺了三十多位牧民,只放走身子每有高出車輪的孩子回去。
所有的牛羊都被他取走。
當逃出生天的孩童回來哭求帖木兒時。
帖木兒才知道,乃必干出的蠢事。
她雖然愛護部下,但也知道,如果她出手教訓乃必,她跟太陽汗的合作,就完了。
可不做反應,死了三十多位牧民,逃回的五位孩子,四位死在路上,她難以跟牧民交代。
看出帖木兒為難的拔真不花,當下決定,自己動手。
當夜,他偷偷命令自己的部眾出發,并又找來其他三虎將。
見面之時,他痛快飲了馬奶酒,豪言道,“我自豪黃金家族出身,卻也敬重勇士,你們跟汗都是我欽佩的,現在汗有難處,我自當幫她,我帶人去把那小子綁了。
我是帶部曲來投的,我若走了,也相當于跟汗決裂,這樣一來,太陽汗也沒什么可說的。
下次再見,你我就是敵人了,今天我們痛快干了。”
酒過三巡,拔真不花的部眾開始離去。
而帖木兒假裝醉酒,沒有出帳,直至隔天早上,她才心知肚明的說,“唉,拔真不花應該跟我商量的。”
眾手下也知道帖木兒難處,紛紛道,“汗應該體諒他的苦心。”
帖木兒望著拔真不花離去的方向,長嘆一聲。
乃必一路騎行,狂妄無比,部隊仗著太陽汗的威名,對待西遼軍占領的草場,頤指氣使。
這些領主中,有的不屬于帖木兒,是單獨部落主,不過因為弱小,所以依靠帖木兒。
但在乃必心中,都屬于帖木兒的人馬。
就在乃必作威作福之時,拔真不花終于找到了他。
草原人有一種遠行冒險習慣,天地之大,單騎快馬,何處不可去得。
就是斬了乃必,屆時奔往隨便一處,太陽汗又能如何 拔真不花也不馬上攻擊,他知道乃必讓這些部落主很頭疼。
他等到夜色凝重,乃必跟手下都灌了酒,他才殺進去。
由于一早已經跟這部落的主人談好,讓他們假裝不知,讓自己帶人沖進來,將來們才好躲避太陽汗問責。
乃必酩酊大醉,醒來之后,從尊貴的繼承人,淪為拔真不花戰俘。
“你這狗東西,真當草原人都怕你們脫脫不兒家族”
乃必看見自己被綁起來,嘴上也不服軟,瘋狂咒罵,把帖木兒到拔真不花的直系親屬,都問了一次。
甚至還朝拔真不花臉上吐去口水。
這讓拔真不花惱怒非常,乃必不只殺害帖木兒牧民,這一路來,又傷害了跟自己有舊的一個部族。
拔真不花酒不離手,在酒精的引導下,一刀劈出,把乃必給砍了!
這一斬他馬上醒過來。
不是不能殺,但他用了最羞辱的一種殺法。
草原貴族有重罪被問斬時,多是用布袋裝著悶死,這樣不會留一滴血,以示不同平民。
若是用刀劍斬屠,流出血水,表示跟牲口無二。
“族長!”
手下們有些擔心,這種殺法,一但被太陽汗知道了......
拔真不花也醒酒了,但不是怕,他馬上找來這部落族長,一拳把他的牙都打掉。
“我傷你是為了讓你好對木黎允交代,我敢殺兒子,就敢跟老子打。”
他又道,
“各位兄弟,你們忘了投帖木兒之前,我叫什么”
“蒼狼。”
“從草原到黑海,到處都有草場,我們自尋一處,重新建立勢力。”
“好。”
眾人都以為拔真不花要往東,沒想到他往東南天竺方向而去。
往東是太陽汗地盤,往西走又會影響帖木兒。
于是他決定走東南方向,去傳說中的象之國天竺。
拔真不花的部眾大約兩千多人。
東南而去之后,半個月時間,來到“劫賓”地區。
這地高山環繞,不是宜居之所,拔真不花繼續走。
當乃必被殺的消息傳出,呼圖赤笑的三天都合不了嘴。
他終于可以緩過一口氣。
而格拉米揚知道帖木兒的西遼同盟可能破裂后,派人聯絡太陽汗,若太陽汗同意。
奧斯曼上下,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拿來跟太陽汗聯姻。
東方局勢出現新變化。
此時相隔千里之遠的意大利半島。
布蘭查曼正在研制一種名為“槍炮”的武器。
現今的工藝技巧,可以造出一種射程能夠發射數十米的熱武器。
但這種彈丸破壞力不強,下雨天時,稍微碰觸雨水,馬上就會熄滅。
裝填速度也慢,還有炸膛風險。
奕沒有大炮這種攻城武器。
布蘭現在終于有資源可以去研制這些東西。
他下了工匠征集令,把北意地區的出色的巧匠,都召集到漢薩同盟的總部來。
若單靠騎士們猛攻,每打一座城,就要死傷數倍兵力才能拿下。
這種打法,擴展國土的速度太慢了。
到他老死時,最多能夠統治意大利半島,加上一些散地還有海島。
二世為人,有前世經驗,加上印刷術的成功。
布蘭繼續研發新科技。
除了槍炮之外,他還對工匠說著腦海中記憶,一些能夠改善生產的物件,想要看看工匠能不能復制近似之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