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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麻煩

  “這真是一件讓人煩躁的工作,是不是?”一個叼著劣質香煙的男人沖著身邊的朋友道。

  “如果不是因為老大下了命令的話,我是肯定不會做這種工作的。”這個人回道:“這些工作簡直就像是馬欄里的馬屎一樣讓人難以忍受,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端上槍跟別人去硬碰硬!”

  “得了吧,馬克。”叼著香煙的男人將一桶難聞的腐肉重重地砸在了板車上,血水濺在了他的手上,他罵了一聲該死,然后用兩個手指從懷里捏出一張紙來,用力地在手上擦了擦,緊接著又用水將手洗干凈,愣了愣之后轉頭問道:“我剛才我說到哪里了?”

  被稱作馬克的男人嫌棄地瞥了男人的手一眼,“你說‘得了吧,馬克。’”

  “對對對,沒錯。”男人重重地點了點頭,“得了吧馬克,你的槍法還沒有我撒尿撒得準,你真以為老大有這么多子彈給你浪費嗎?!”

  馬克哼哼一聲,“那又怎么樣,你不還是跟我一樣在這里準備這些狗屎東西嗎?”

  男人得意地搖晃著腦袋,“話不能這么說,在關鍵時候我完全可以端起槍干他媽的一炮,而你卻連開槍都不會。”

  馬克翻了一個白眼,但是不再說話了。

  男人又捏著煙頭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將煙頭隨手彈到角落里,吐出一口濃郁的煙霧,微微瞇上了眼睛,“該死的,我竟然這么懷念端槍的日子,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怎么說?”

  “每次我像今天這樣熱血高漲的時候,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你記得有一個名叫杰克遜的雜種嗎?當初他將他的內褲狠狠丟在我的臉上,我當初就想端起槍給他狠狠地來一槍,這種感覺隨著別人的嘲笑愈加熾烈。但是我沒這樣做,我忍住了。”

  “我記得這件事,我記得你當初說你不愿意跟這樣一個莽夫計較。”

  “如果我能夠打得過他又或者是手里有一把該死的火槍的話,我當然要跟他計較一下。但這不是重點,你知道嘛馬克,重點是當我有拿起槍干死他的欲望了之后,確實是有壞事情發生了。他死了,不知道是惹惱了哪一個大人物,然后被弄死了。”

  “這不是好事嗎?”

  男人又點燃了一根寂寞的香煙,“但是壞事接踵而來,因為杰克遜竟然是咱們家族里面一個勢力不小的頭目的親戚,這個混蛋不敢找那個大人物報仇,結果怪罪到了我的身上。然后我就被打斷了一條腿,被丟進了這種垃圾狗屎地方。”

  “我原以為你這條腿是跟別人打架的時候被打斷的。”

  “我當然要這么說,否則呢?我要說我因為無妄之災而被人打斷了腿,然后還不敢報仇嗎?得了吧,至少我這樣說會讓人覺得我還算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

  馬克咂咂嘴,他沒什么好說的。

  此時遠處一個還算是年輕的男人走了過來,男人瞥了那個人一眼,嘀咕道:“我就說我的感覺不會錯的,你瞧,壞事接踵而來了。”

  男人笑嘻嘻地走上前來,正準備開口搭腔的時候忽然瞥見了木桶里面的惡心東西,忍不住怪叫道:“該死的,這究竟是什么破爛玩意兒?!”

  馬克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我怎么沒有見過你?”

  “世界上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多了去了,難道你還打算將這些人認一個遍嗎?”年輕男人還沒有開口,這個叼著煙的男人倒是開口了。

  “得了吧,馬克。你沒必要做出這樣一副警惕的模樣,難道你還在心里做那種身在淤泥之中仍然盡忠職守,然后被老大看見,被狠狠地欣賞,最后飛黃騰達的美夢嗎?你要知道,馬克。沒有回愿意往一堆惡臭的淤泥投放自己的目光的。”

  說著男人抬頭看著來人,他伸手從嘴上拿下香煙,露著一口黃牙問道:“我猜你來這里是想打聽什么消息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不會不愿意這么做。”來人笑道:“但是如果你們不愿意說的話,我也只是當交個朋友。我叫凱登。”

  男人回道:“我喜歡和你這樣痛快的人交朋友,我叫蒙洛,這位是馬克。不過說實話,你瞧見了我們的工作是什么,你就知道我們兩個根本就沒有什么秘密可言。對不對?誰會將重要的秘密告訴兩個為野獸準備腐肉的打雜的人呢?”

  凱登回道:“而我擅長的就是從一些細枝末節之中尋找真相。”

  蒙洛吐掉嘴里的煙頭,聳聳肩,不置可否道:“那么來吧,你想要怎么盤問我們,我們都可以說。”

  馬克皺著眉頭,他低聲朝著蒙洛道:“蒙洛,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嗎?你是在背叛!如果被人知道了的話,我發誓你另外兩條腿都別想保住。”

  “得了吧,馬克。”這句話似乎是蒙洛的口頭禪,“作為一個過來人我得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想要就這樣過完這一生的話,你大可以就這樣。但是如果你想要出人頭地,你就得學會做一棵墻頭草。你知道墻頭草是什么意思的,對嘛?哈?”

  凱登不插嘴,他饒有興致地看著蒙洛這一個看上起邋里邋遢的老男人,眼睛上下在他身上打著轉。

  蒙洛又點燃了一根煙,這個男人似乎是每一秒都離不開煙霧的環繞,“墻頭草當然是一個貶義詞,沒有人會喜歡墻頭草這樣的人。但是得了吧,馬克,再怎樣的墻頭草也總要比一個在淤泥里面打滾的忠臣要強。你的忠誠沒有人會看到,但是你的陰險與反復會被人察覺。這就是你跳入大人物眼里的第一步。當然了,如果你跳到大人物的刀尖上直接死翹翹了的話,那就只能算你的命不好了。”

  說完之后蒙洛轉頭看著凱登,“現在可以了,你想要問什么東西只管問,只是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垂頭喪氣。”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的話,凱登是不敢相信這個男人這樣的話的。他似乎從來就沒有做過這樣簡單的任務,也從來就沒有審問過這樣直白的犯人。

  當然了,蒙洛并不算是壞人。

  凱登左右環顧了一眼,周圍似乎并沒有藏著什么人,于是他聊天似地看著放在板車上的這一桶腐肉。

  “這是什么?腐肉?”

  蒙洛點了點頭,“這就是我們的工作,瞧見我們身后的這一個屠宰場沒有?我們的工作就是從這個屠宰場里面收集各種沒用的腐肉、碎肉以及血水,然后再將這些東西裝在桶子里,給那些餓得嗷嗷叫的野獸們作為食物。”

  凱登捏著鼻子,“難道你們的斗獸就吃這種東西嗎?這樣它們還會有力氣打架?”

  蒙洛咧嘴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只有餓得眼睛發昏的野獸才會打出最刺激的戰斗,只有戰勝對手之后它們才能夠用對方的尸體來給自己填飽肚子。不過當然了,野獸們不能每天都打架,我們也不能將這些野獸餓死,于是這就是它們的食物了。”

  凱登眨了眨眼睛,“我記得你們有很多珍惜的野獸,例如云豹,希爾斑斕虎,難道它們也會吃這種東西?”

  蒙洛根本就不忌諱任何的東西,“它們這些比人還挑食的畜生當然不愿意吃這種東西,所以它們每天都要上斗獸臺。如果不上,它們就得餓死。”

  凱登皺著眉頭,“一頭好的斗獸會有足夠的噓頭來吸引大把的富人來撒錢,你們就這樣對待它們?”

  “誰知道呢?上頭就是這樣安排的,我們只管做事就成了。如果上頭的每一個命令我們都要搞清楚原因的話,我和馬克早就已經成了那些野獸拉出來的一泡屎了。”

  說著蒙洛又道:“不過我倒是聽說,就是因為老大秘密養了很多猛獸,每天的喂養都花費了太多的肉食,這才導致斗獸場的野獸們只能吃這種東西。”

  馬克原本正自顧自做事,聽到這一句話之后他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看著蒙洛,“你話太多了,蒙洛!你這樣活不長的。”

  蒙洛掃了馬克一眼,“得了吧,馬克,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才活不長嗎?那種固執到愚蠢的人才死的最快,而且往往都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凱登搭了一句腔,“我深表贊同。”

  蒙洛斜著眼睛看著凱登,“似乎有什么故事?”

  “沒有什么故事。”凱登回道:“我只是覺得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而已。”

  蒙洛又將一桶收集好的碎肉放在了板車上,然后雙手撐著老腰狠狠地咳嗽了兩聲,“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要將這些惡心的東西送到目的地了。”

  凱登微微皺著眉頭,他撓了撓頭發,然后問道:“這些東西是送到哪個地方?”

  “北街東口,那里有一家斗獸場。”

  “早先你們也是將這些東西送到那個地方嗎?”

  蒙洛沒有立刻回答,他瞇著眼睛看著凱登,眼神之中似乎有一絲欣賞。

  他接著為自己點燃了一根煙。

  “你猜得不錯,小伙子。”他說:“早在幾天之前我們并不將這些東西運送到那個地方,而是往南街西南部的‘野獸之家’斗獸館送。”

  凱登嗅到了一絲血腥味,他稍微離板車遠了一步,“還有最后一件事情,哪里可以找到知道更多的人?”

  蒙洛耿直地指著屠宰場里面,“在里面有一個管事,他興許知道不少,你完全可以問他。”

  馬克冷冷回道:“不過我們并不認為你能夠從他的嘴里掏出什么東西來,他并不像我們這樣好說話。不,是不像蒙洛這樣好說話。”

  凱登嘻嘻笑道:“既然這個屠宰場還有管事的話,你們竟然敢直接在屠宰場的門口跟我說話?”

  蒙洛道:“你是想問我們是不是知道這個管事有什么把柄是不是?”

  “如果你知道的話?”

  蒙洛搖了搖腦袋,“事實上,我們手中并沒有他的什么把柄,如果有的話,我們也不會現在還在做這種混賬活計。”

  “那么?”

  凱登的話還沒有說完,蒙洛就回道:“那是因為我們知道這個時候他一般都會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跟自己的小情人快活。”

  “他的辦公室在哪里?”

  搞清楚這個男人的說話方式之后,凱登的問題直截了當了許多。

  “蒙洛!”馬克大聲道。

  “得了吧,馬克,你總是這樣愚忠。”

  與此相反的是,蒙洛似乎并不在意這一點,他回道:“一直往上走,就能夠看見一個樓梯,然后上一層樓往左走,他就在最里面那個房間。”

  “多謝了。”凱登瞥了一臉怒色的馬克一眼,然后腳步輕松地往里走去。

  不多時,另一個表情生硬的男人突然冒了出來,他冷冷地看著蒙洛與馬克,腳下卻沒有任何的動作,似乎在權衡利弊。

  “阿朗索!”凱登喊了一聲。

  這個男人才回過了頭,腳下生風,很快就走進了屠宰場的大門,不見了蹤影。

  馬克只覺得一身冷汗。

  蒙洛神色輕松地抽著香煙,“瞧見了吧,我的直覺又是準的。不過這次我有了先見之明,我避開了一場難得的災禍。”

  “我知道后面這個男人,他是警察,我知道。他不能無緣無故對我們下手!”馬克低著聲音道。

  “得了吧馬克,這里是弗洛爾德斯,他不能殺你,但是他又一萬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蒙洛吐著煙圈,“你難道以為你身上是干凈的嗎?得了吧,我們都是惡貫滿盈的罪人。”

  馬克不說話了,他低頭開始推板車。

  “得了吧,馬克。”蒙洛道:“松手吧,你還推這東西做什么?難道你不覺得惡心嗎?”

  馬克回過頭道:“那不然呢?”

  蒙洛咧嘴笑道:“我們就快死了,厄運還在籠罩之中,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活不長的。但是這次我有了先見之明,我說過。”

  “你想做什么?”

  “我搞到了一把火槍,”蒙洛彈開了煙頭,“讓我們先狠狠朝著薩爾這個該死的混賬干一槍,然后搶了他的錢,找個地方好好地度過這次風暴。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你真這樣想的?”

  “得了吧,馬克。少抱有僥幸了。要知道,像我們這樣的沒有資格掌舵的人,度過風暴的辦法只有兩個,要么就是躲在別人的船廂之中,希冀這艘船不會沉沒。要么就是好好地站在岸上,遠眺這場風暴就可以了。可是誰喜歡將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身上呢?我只好選擇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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