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徐文伽的低語,把張玄一的神給叫了回來,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馬車早就走了,不遠處居然出現了一隊裝備精良的金吾衛!
他們排成兩列,在大道兩邊不時查看,狀似清閑,然而眼光中依然透出嚴苛銳利。
兩人默默抓緊擔架,迎了上去。
馬車上,武承嗣悠然的飲著茶湯,不時向車窗外瞟一眼,在高高在上的他眼里,張玄一他們根本就不是目標。
不過是小人物,他完全沒當回事。
“裴相,你看你,被捉的又不是你,你這么發愁做什么!”
他的輕松揶揄,裴炎聽起來,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就在前兩天,武后竟然把丘神績打入了大牢!
神不知鬼不覺的,根本沒有任何征兆,丘神績也算是武后最信任的人了,居然都可以說抓就抓。
他們這些異己分子,可謂前途渺茫。
看似風光無限的裴炎,現在還當真希望自己的官不要當的這樣大,不要這么重要。
這樣就不用擔心哪一天會落到老妖婦的手里了。
“裴相,你猜丘神績為什么會被抓?”
武承嗣的問題讓裴炎摸不著頭腦,武后抓人一向隨心所欲,誰知道是為什么。
就說前幾天,她還把一個背地里說薛懷義壞話的宮女給打發到掖庭去了。
“老夫猜不出,按理說,丘將軍已經很久沒上朝了,不應該淪落至此啊!”
武承嗣眼神一亮:“就是啊,就是因為最近沒犯錯,才讓你猜猜看,到底犯了什么事,才會給自己惹來牢獄之災。”
裴炎的心猛地一沉,眼光一掃,他立刻發現了武承嗣別有用意的眼神。
丘神績已經快一個月都沒進皇城了,對于這樣一個避禍心切的人,能把他推入大牢的,一定是了不得的事。
甚至是要掉腦袋的大事!
巴州!
作為一名將軍,丘神績可以說并無軍功傍身,他這些年唯一用心做過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看守廢太子李賢。
在巴州那個荒蠻之地,武后仍然不能放心讓李賢獨自幽禁,去的時候是丘神績送去的,此后,丘就再也沒有回來。
就帶著自己的人馬,在巴州看守。
隨著一紙詔書,飛到巴州,丘神績利落的結束了李賢的性命,這才得以返回朝廷。
若說出問題,也只能是這里。
“對,沒錯!”
“就是巴州!”
武承嗣興奮不已,傾身向前,裴炎這才恍然明白,自言自語居然被他聽到了。
連忙否認:“老夫都是說著玩的。”
“裴相,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再裝了吧!”武承嗣嗤笑道:“這都是明擺著的事了,姑母也沒打算避諱著旁人。”
“只不過,沒人提起,她也不想張揚。”
“近日,內宮中傳出消息,丘神績并沒有將李賢處死!”
李賢還活著!
什么!
裴炎大驚,臉上的肉都在抖。
武承嗣很奇怪,他這是怎么了,就算李賢還活著,他也不必如此吧。
這跟他又沒什么關系。
武承嗣默默將裴炎的怪相記在心里,又道:“只因現在還是傳聞,未有定論,也就留著他這條命。”
“一旦坐實,他就等著掉腦袋吧!”
“依你看,李賢還活著嗎?”
“裴相…”見他沒反應,武承嗣就推了一把,他這才像大夢初醒一般,胡亂答應。
“你想什么呢?”
“這么出神。”
“沒有,沒有…”裴炎隨意搪塞一句,卻也知道,只這樣說,是沒法過關的。
眼前的武承嗣是武后的親侄子,他的反應,他都會無所遺漏的稟告給武后。
“老夫只是想,既然太后娘娘已經把他抓了,為何還留著,應該直接處死才對。”
“誒,沒想到,裴相還是個狠心的人。”武承嗣撩起車簾,向窗外看了一眼。
前方,兩列金吾衛已經開始搜查,他們是在查找廢太子李賢的下落。
長安城內里坊眾多,店鋪林立,居民達到上百萬,在這樣的巨型城市之中,找人可謂是大海撈針。
武承嗣知道,武后已經制定了周密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搜查。
由于地域廣大,人員眾多,武后把這項任務,交給了金吾衛辦理。炙手可熱的緝妖司,卻沒有分到這項差事,完全是因為,在武后眼里,他們手中調查的怪案,亦十分重要,不能分散精力。
“他還沒到死的時候。”為了打探朝臣的心意,武承嗣決定向裴炎透露一點邊角料。
“怎么說?”
果然,六神無主的裴,很快就上鉤了。
“你可知,丘神績一口咬定,李賢已經被他弄死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倒也就罷了,再把丘神績放出來就是了。”
“可李賢要是沒死呢?”
“又當何論?”裴炎急急追問,好像背上了催命符的人,竟然是他。
“那他就要老實交代,當日,在巴州,到底發生了什么!”
武承嗣的話,好像重錘一樣,在裴炎的心上,哐哐的砸下來…
馬車之下,本該在兩邊陪侍的昆侖奴也看到了張玄一的身影,正用異樣的眼神目送著這顆災星的離去。
張玄一抬著裝死的劉冕,大步迎向金吾衛。
坦率講,當面對面的時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有惶恐的。
那可是金吾衛!
不是藏在暗處,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現的殺手,也不是端坐緝妖司裝成好人模樣的明珪。
他們目光如炬,他們經驗豐富,一旦在他們面前露出馬腳,迎接他們的就不是調查,而是萬劫不復!
他懷著這樣的心情,來到了巡邏的兵士面前。
一列金吾衛已經進店搜查,玄一注意到,這是一家邸店,在長安城算得上是很有規模。
另一列隊伍,就守在門前,一邊做出閑人勿進的姿態,一邊注意著街巷上的行人。
以防有漏網之魚。
張玄一從他們身邊走過,很快就引來了他們的注意。
沒辦法,誰讓他們的擔架實在是太顯眼了呢。
“站住!”
“干什么的!”
張玄一的神經立刻繃緊:“二位差官…”
“他表弟死了,我們正給他收尸!”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徐文伽打斷,下一瞬,她就揭開了白布單,露出了劉冕戴著假面具的臉。
因為沒有事先溝通,文伽此舉,可以說是給了劉冕一個突然襲擊,幸虧他的精力還算集中,立刻閉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