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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突破

  “敵襲!”

  一排陣地上傳來了不知是誰的凄厲大喊,也驚醒了迷茫中的中國官兵,很快,零星的射擊聲就轉變成為了爆豆一般的密集槍響。

  正對日軍小隊的一排二班已經完全失去了戰斗能力,官兵大部陣亡,只剩下幾個傷兵,僅有位于兩側的另外兩個班戰士能夠稍稍攔阻一下日軍的沖鋒,可十多枚日軍手榴彈爆炸燃出的火光轉瞬即逝,等中國官兵開始還擊,漆黑的夜幕已經再次籠罩了陣地。

  看不見目標,黑夜又助長了心中的慌亂與恐懼,很多人只能對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大概的方向胡亂開火,靠噼里啪啦的槍聲來宣泄內心的驚懼。

  更糟糕的是,一排長在日軍第一次手榴彈攻擊中殉國,九連一線陣地陷入了無人指揮的境地,兩側的兩個班只能在班長的指揮下各自為戰,位于左側的一班兩挺輕機槍同時開火,曳光彈拉出長弧,射入夜空,可誰也不知道機槍究竟打中了什么,指示了什么目標,反倒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的明明白白。

  右側的三班則只動了步槍,槍聲稀稀拉拉的,同樣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對射擊目標造成什么傷害。

  就算是大白天,兩個班一同開火,也不一定能攔阻住已經摸到了一線陣地幾十米外,在幾個呼吸間就能沖上來的日軍士兵,更何況是在這種沒有照明手段,沒有目標指示,沒有統一指揮的慌亂夜戰了。

  于是,清水大尉的小隊幾乎沒費任何力氣就抵達了一排的正面戰壕,幾個日軍士兵趁勢躍進戰壕,手中的刺刀狠狠刺進了戰壕中幾名傷兵的身體,還在掙扎的戰士口中呻吟戛然而止。

  更多的鬼子則是跳過一線戰壕,繼續向后方突進,同時還有一個分隊的鬼子兵分兩路,越過戰壕后向兩側的陣地摸了過去,其目的不言而喻。

  直到這個時候,一排一班的兩挺機槍還在朝后方空無一人的野地里傾瀉子彈,三班的射擊方向也被一班機槍的曳光彈帶到了野地那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正面陣地此時已經落入了日軍的手中。

  不過,夜晚的天然保護不僅僅是給日軍士兵的,二班一個新來的學生兵運氣好,只是被彈片擊中了屁股,沒什么大礙。他丟了槍,蜷縮在一個半圓形輕機槍掩體的出入口,側著身子,受傷的半拉屁股朝天,扣著鋼盔的腦袋抱在懷里,抖得像個糠篩。

  這是新兵第一次踏上戰場,嚇得著實不輕,剛參軍時候的豪情壯志,被老兵們激著講出自己要殺一百個鬼子的大話好像都被那十幾顆手榴彈炸成了褲襠里一泡腥臊的尿,順著褲管流的干干凈凈,怎么也止不住。

  這也怪不得新兵,剛打了個照面,連鬼子的人影都沒見到,排長,班長,帶著他訓練的老兵全成了戰壕里乎乎冒血的尸體。當死亡如此接近,已經降臨在自己親近之人身上的時候,什么腿軟,什么尿襠都是正常,就連新兵屁股上兩指寬的傷口傳來的劇痛似乎都變得無足輕重。

  抖了一會,新兵在耳鳴中隱約聽見了重物落入戰壕的聲音,帶他訓練的老兵腳上穿的就是繳獲日軍的牛皮軍靴,新兵剛入伍那會可是羨慕的很,老跟在老兵屁股后面打轉,對牛皮軍靴落地的聲音也很熟悉,當即就猜到是鬼子來了。

  或許是對死亡的恐懼反向激發出了膽子和力氣,新兵突然坐了起來,趁鬼子用刺刀戳刺不遠處的傷員,暫時沒有注意到他的當口,連滾帶爬鉆進了機槍掩體里,兩把拽開趴在機槍上,用身體替捷克式擋住了彈片的機槍手,把機槍抱在了自己懷里。

  新兵只見過幾次拆裝清理捷克式輕機槍的場景,并沒有上手操作過,這也是第二次摸到機槍——上次是偷摸的,還挨了機槍手一腳。但他知道怎樣開保險,怎樣扣扳機。

  胡亂在褲子上蹭了蹭手上沾到的滑膩鮮血,新兵抱著二十多斤重的機槍鉆出了掩體,要是機槍手還活著,看到新兵用沾著鮮血和尿液的手抓住他的寶貝機槍,或許會手撕了這個家伙。

  剛出掩體,新兵就迎面撞上了一個身材矮小的鬼子,兩個人同時一愣。

  黑天半夜的,啥都看不清,兩個人都戴了頭盔,再加上這道戰壕里的中國士兵已經全部陣亡,鬼子自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中國士兵,還以為是自己的一個戰友,下意識低聲問了一句:

  “中村上等兵?”

  新兵本來也弄不清來人是敵是友,聽到對面嘰里呱啦講了自己聽不懂的東西,馬上就明白了,本就搭在扳機上的手指一扣,一串子彈就湖在了面前鬼子身上。

  戰壕不寬,兩個人又離得近,新兵扣住扳機不松手,一口氣打光了彈匣里的二十顆子彈,里面有足足十八顆都打中了目標,當即把鬼子打成了蜂窩,新兵也不檢查戰果,抱起槍掉頭就跑,順戰壕朝一班的方向悶頭沖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陣捷克式掃射聲嚇壞了戰壕里的其他鬼子,一時間沒人敢往槍聲的方向跑,在狹窄的戰壕里,一挺輕機槍的火力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在他打光子彈之前,敢迎著沖的完全就是找死。

  后邊的鬼子蹲了幾秒,發現沒有聲音,便從腰間掏出手榴彈,甩向了槍響的地方,但開槍的新兵早已跑遠,手榴彈的戰果僅僅是讓那具鬼子尸體多了幾十個窟窿。

  新兵一路埋頭狂奔,懷里二十多斤的機槍和屁股上不停流血的傷口都無法阻止他奔向戰友的步伐,隨著新兵距離一班陣地越來越近,他高懸在嗓子眼的心臟總算稍稍平復了些許,腦海中也冒出了一絲其他的念頭。

  “長官和戰友都死了,我打死了一個鬼子,還保護了一挺機槍,應該不會被當成逃兵吧?”

  正想著,新兵看到了不遠處戰友槍口冒出的火光,不由加快了腳步,但他卻忽略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黑夜里,鬼子會把他當成自己人,那他自己的戰友怎么能判斷他的身份呢?

  “砰!”

大熊貓文學    寸寸山河寸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