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指揮官判斷,在中國軍隊右翼出現的這支“雜牌軍”補充團應該是中國軍隊防線的一個薄弱點,決定更改進攻方向,趁夜色對中國軍隊右翼陣地發動突襲,爭取通過第一次進攻就突破防線,之后迂回包抄正面陣地。
在日軍決定發動進攻之前,補充團剛剛和171團交接完陣地,由于是夜里悄悄行動,日軍對補充團的轉移并不知情,所以他們進攻的重點還是放在補充團原來的陣地上,也就是現在三營九連防守的那片山坡。
徐光輝的三營一直充當預備隊,沒有什么參戰機會,他的九連自然也是從組建開始到現在都沒參加過戰斗。連長博樂是擴編后上級統一安排的年輕軍官,上尉軍銜,和徐光輝同歲,曾經是國立南京大學的高材生,但有些看不上徐光輝的高中學歷,平日里對徐光輝有些不服,倒是和鄒德元關系不錯。
而對于這個博連長,徐光輝也頗為頭疼,博樂和鄒德元一樣,屬于愛好紙上談兵的人物,嘴里經常冒出一些戰略眼光,戰術安排之類的詞匯,但實際操作問題卻層出不窮。在之前整訓的時候,他對鄒德元負責的教育工作的興趣甚至比安排連里官兵日常訓練都要大,還給連里的官兵搞了個文化學習班。
但那時候補充團剛剛擴編,新兵老兵混雜,官兵戰斗力很差,重中之重是進行基本的軍事訓練而不是教士兵認字。
因為這個,徐光輝和博樂進行過多次商討甚至爭吵,在發現自己無法勸服博樂之后,徐光輝干脆動用了營長的職權,下令博樂的連必須足額完成每天的訓練任務,自己會隨時檢查。未經允許不得將文化學習班擺在訓練之前,如果發現問題就上報團長軍法安排,這才讓博樂把重點放在軍事訓練上。
能讓把“好說”兩字當成口頭禪掛嘴邊的老好人徐光輝動權壓人,博樂也算是個人物了。后來博樂還打算給鄒德元打小報告,但礙于鄒德元在補充團里沒有什么權力,最后只能作罷。
這個留守原陣地的任務徐光輝原本打算交給七連,七連有很多徐光輝的舊部,無論是聽命令還是戰斗力,都要比九連好上一些,不過博樂為了證明自己,向徐光輝數次請戰,還立了軍令狀,說陣地有失他提頭來見,徐光輝這才把任務交到九連手里。
凌晨2點,深沉的暗夜中,一小隊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日軍士兵翻出戰壕,悄悄摸向九連的前沿陣地。頭戴鋼盔,賊眉鼠眼的清水大尉右手舉著軍刀,左手扶著腰間的手槍皮套,猥猥瑣瑣跟在隊伍后面。
清水大尉帶上了自己唯一完整的第三小隊,擔任進攻的前鋒,臨時調來的兩個滿編中隊在后方待命,隨時準備支援清水大尉。
“這是我們雪恥的一戰!”在出發前,清水大尉對自己的部下這樣說道,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讓他的部隊打前鋒,只不過是一種變相的懲罰罷了。
出了戰壕,踩上白天激烈交戰過的焦黑土地,清水大尉心里沒由得升起一絲不適,似乎不久以后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箭在弦上,清水大尉還是扶了扶頭盔,跟上了進攻的隊伍。
先頭的一個分隊已經越過了之前的樹林,來到了被補充團遺棄毀壞的戰壕前,為后續部隊提供警戒。直到清水大尉也抵達進攻發起點,想象中的交火也沒有發生,這讓他稍稍松了一口氣。
“進攻!”
清水大尉低聲命令道。
先頭分隊越過幾道戰壕的殘留,匍匐爬向九連的陣地,沒爬多遠,幾具白天被打死的日軍偵察兵尸體攔在了他們面前。
“別碰尸體,繞過去。”
看到有個士兵想去檢查尸體的情況,一個留著小胡子的軍曹低聲阻止了他。雖然這幾具血肉模湖的僵硬尸體看起來沒有人動過,仍然保持著死時的模樣,幾支七八成新的三八步槍也隨便的丟在一旁,但軍曹可不敢拿小命去賭尸體下面究竟有沒有壓著詭雷。
幾十個鬼子在漆黑的夜里像蠕蟲一樣爬動,漸漸接近了九連的陣地,九連的幾個哨兵位置都被日軍尖兵看的真真切切,可哨兵們卻絲毫沒有發現鬼子的動作。
最前面的兩個鬼子摸到了距離一名九連哨兵十多米的地方,其中一個家伙將步槍悄悄放在地上,從腰間抽出刺刀,另一個則把槍口對準了哨兵,看著戰友從側面悄悄接近。
這個鬼子很有耐心,他幾乎是一寸一寸挪到了哨兵身側只有幾米的地方,看哨兵打了個哈欠,鬼子突然從黑暗中站起身體,勐撲向九連哨兵,左手捂嘴,右手的刺刀狠狠的戳進了哨兵腰部,動作準確而又狠辣。
同樣的場景幾乎同時發生在另外兩名九連哨兵身上,派上來摸哨的鬼子都是老兵,根本不給反應的機會,刺刀不是割喉就是捅腰,三兩下就讓哨兵失去了反抗能力。
很快,陣地前方的哨兵都倒在了血泊中,包括清水大尉在內的一個小隊日軍士兵潛伏在陣地前幾十米的地方,不約而同的掏出了手榴彈。
“當當當!”
陣地前方的夜幕中突然傳出一陣連續的金屬敲擊聲,一排長正好在第一線巡視,聽見聲音,有些疑惑的低聲問道:“老王,你那邊什么動靜?”
“老王?”
沒聽到回應,一排長暗叫不妙,剛要掏槍,十多枚甜瓜手榴彈打著旋飛向了一線的戰壕。
“轟轟轟!”
一排的陣地頓時陷進了一片火海硝煙之中,刺眼的火球在夜空中騰起,灼熱的彈片四處亂飛,震起的浮土碎石甚至灑到了不遠處的鬼子兵頭上。
一排長被炸爛了半張臉,倒下的時候右手剛剛摸到槍套,離他不遠的一個輕機槍掩體同時挨了三顆手榴彈,里面的機槍手和捷克式一起被彈片扎成了篩子,之前蹲坐在這條戰壕中的一個班官兵幾乎全部犧牲。
還沒等一排從突如其來的襲擊中回過神來,幾十個黑影就從陣地前方的坑洼中躍出,向一線陣地勐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