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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鬼門閻君

  宣城,城南一處院落的廂房內,白墨寒敷完藥,再次昏睡了過去。

  白玲瓏看著渾身是傷的兄長只覺心亂如麻,她擔心兄長傷勢過重,也害怕那六鬼眾人再次追到這里。

  想到六鬼她不由一陣后怕,生死一線的時刻,如果不是那位叫小季的年輕公子,恐怕她和兄長已經丟了性命。

  小季三人趕到宣城已是兩個時辰之后,本來白墨寒身負重傷,不宜繼續趕路,但是返回蔚城又怕六鬼在城中埋伏。

  白墨寒說這宣城中有一位他父親的至交好友,可先到這里落腳,再做打算。

  于是三人一路策馬急奔,由于擔心六鬼設伏截殺,他們還得時刻警惕,加以防范。結果到了這里之后,白墨寒的傷勢更加嚴重,幸運的是六鬼沒有再次出現。

  小季自下山以來,第一次出手就遇到了如此兇險之事,他此刻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也是心有余悸。不過和六鬼的交手,讓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在山上時沈玉很少跟陪自己練功,多數時候,自己都是以山間花鳥走獸作為練習對象。

  沈玉也很少跟自己說起江湖中的人和事,他不說自己也不問,兩人逐漸形成了一種默契。

  小季知道沈玉待他如師如父,他也很少問起關于自己爹娘的事,他想沈玉如果想讓他知道,那么肯定就會告訴他。

  本想著今天趕到宣城,去找那家通惠錢莊,此時天色已晚,加上他有些擔心隔壁的兄妹倆,也就沒再離開。

  “先在這休息一夜,明天再說吧!”小季心里想著。

  “季公子,我可以進來嗎?”門外傳來白玲瓏的聲音。

  這白玲瓏是女兒身,如若不是白墨寒點明,小季真還沒看出來,當時情勢兇險,他也沒有注意觀察。

  “白姑娘請進!”小季打開門,把白玲瓏讓進屋內,“白公子怎么樣了?”

  “敷完藥又睡下了,也不知幾時能醒來!”白玲瓏憂心忡忡。。

  “你兄長內力深厚,加上并未傷及臟腑,只是失血過多,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白姑娘不要太過擔心!”小季安慰道。

  房中的燈光映在白玲瓏俏麗臉頰上,只見她秀眉微蹙,神色間充滿了憂愁,小季看的不由生出了幾分憐憫。

  “今日多謝季公子救命之恩,我和兄長萬分感激!”白玲瓏欠身誠懇的說道。

  “白姑娘不必客氣,我只是…”小季想說他只是剛巧碰上,看著人家姑娘還在施禮,他做了個快快起身的手勢。

  “今日若不是公子相救,我和兄長二人必定命喪當場,公子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也更是我梅花山莊的恩人!等回到山莊后,我爹爹一定會重謝!”白玲瓏真切的說著。

  “白姑娘…你快起身,真的不必如此,既然讓我遇到了,豈能見死不救!”小季從心里真沒想過人家的什么重謝。

  “公子大義,小女子慚愧!”白玲瓏看著眼前這個一身布衣的年輕公子,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些踏實的感覺。

  “白姑娘言重了,此處距你們梅花山莊還有多遠?看白公子的傷勢,可能要休息幾日才能繼續趕路。”

  “多謝季公子掛懷,這莊院的谷伯父已經連夜派人去梅花山莊通知我爹爹,不出三日我爹爹就能趕到這里,季公子如果方便,還請同我們一起回山莊。”

  白玲瓏眸似清水,真摯的說道。

  “多謝白姑娘好意,我本也要來這宣城,明日一早便離去。白姑娘和你兄長在這里好生休養,我就不隨二位去了!”

  小季婉言謝絕,他還得先去找尋那通惠錢莊。

  “敢問公子來這宣城有何事?”

  白玲瓏有些好奇,這宣城雖然和蔚城只相隔了五十余里,但這里卻沒有蔚城的繁華,平時除了路過此地,很少有人停留。

  “找一個人!”

  見小季只是簡單的回答,白玲瓏以為他不方便說,也就沒再追問。畢竟只是萍水相逢,再說人家還救了她的命。

  “那季公子會一直在這宣城嗎?”白玲瓏從心里想報答小季的救命之恩,同時也對這個人有了一些莫名的好感。

  “應該會在這里一些時日!”沈玉讓他下山后來先到這里落腳,他想自己暫時可能不會離開。

  “季公子可否告知你在宣城的具體位置?”白玲瓏追問道。

  “通惠錢莊,應該就在這宣城之內!”小季到也沒有隱瞞,他知道面前的這位姑娘只是一片善意。

  “既然知道了公子的落腳之地,日后便好尋找,那我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白玲瓏欠身告辭。

  “有什么事白姑娘隨時叫我!”

  “嗯…”白玲瓏輕輕點頭,答應了一聲,轉身出了房間。

  看著她離去時的背影,雖然還是身著男裝,小季卻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這十年間他沒接觸過任何女子,在山上時只有沈玉和他兩個人,這半日和白玲瓏的相處,他開始是有些緊張的,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他也說不上為什么,也許女人都和娘親一樣,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片大漠,和那大漠中的孤墳…

  索命六鬼離開之后并未遠去,而是一路在暗中跟著小季三人來到了宣城。他們之所以沒再繼續下手,一是忌憚小季展現出來的深厚功力,二是他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

  要說六鬼這些年內還真沒這么狼狽過,沒想到今日竟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子,用幾顆石子給生生逼退。

  讓他們疑惑不解的是,從小季展現出的內力來看,至少已經有三十年以上的修為,而小季看上去絕對不足二十歲。

  他們六人也是成名江湖多年的老手,殺伐無數,無論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也都見怪不怪。此時自知對方的內力修為超越了他們太多,即便再次出手,也不會占到什么便宜。

  看著小季三人進了宣城,六人臉上同時露出了陰森詭異的笑容。

  在宣城中有鬼門的一處隱秘聯絡點,他們接到命令,五殿閻君在三天后到來,讓他們在此等候。他們心想,只要閻君一來,那小季三人便是囊中之物。

  翌日清晨,東方的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小季收拾了一下準備起身離開。

  這一夜到是相安無事,不過由于擔心出現什么變故,小季也睡不踏實。他走到白家兄妹房間門口停留了片刻,里面沒有一絲動靜。

  白玲瓏應該也睡著了,昨日的事情早已讓她身心俱疲,小季想著,不由得腦中又出現了她的背影。

  宣城也是一座小城,關外有很多這樣的城鎮。

  昨日他向莊院里的人打聽了通惠錢莊的所在,不多時便找到了門前。

  錢莊在一條橫貫東西的街道上,墻面用灰白石磚砌成,兩扇厚重的木質大門顯得古樸陳舊。

  門上掛著兩個巴掌大小的銅環,上方的灰色牌匾上寫著“通惠錢莊”幾個黑色大字。

  大門緊閉,看樣子錢莊還未營業,小季一想,自己來的確實有些早了。

  他走上臺階輕輕的扣了兩下銅環,并沒有人回應,靜立了片刻之后,打算先行離開。

  記得剛才來的路上有做早茶的店鋪已經開了門,他只覺自己的肚子在咕咕作響,昨晚在莊院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很少的一點東西。

  剛轉過身,大門咯吱一聲打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的腦袋探了出來。

  “公子晚些再來,掌柜還未起床!”說著就要把門關上。

  “我找柳青!”小季對著那人說道。

  “都說了,我們掌柜還未起床!”開門的那人有些不太高興,看樣子是吵醒了他的好夢。

  “把這個交給你們掌柜!”小季從懷中摸出半枚銅錢遞了進去。

  里面的人不耐煩的接過去,隨后關上了門。

  小季也不理會,自行來到街邊的一家茶鋪中,這時里面已經坐了兩桌吃茶的客人。

  宣城的這家茶鋪很有名氣,用面糊熬制的茶中加了炒過的小米,淋上一點香油味道十分可口,在吃上兩個現烤的燒餅,就算抗上一天都沒問題。

  小季茶還沒吃完,就看到遠處兩個人影朝著這邊快速跑了過來。

  等來人走近,小季看到其中一個正是早些給他開門的錢莊伙計,和伙計一起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個頭不高身形肥胖,跑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個橢圓的球在滾動。

  “就是這位公子給你的?”中年男子來到小季身旁,回頭問跟在后面的伙計。

  伙計點了點頭看著小季:“就是這位公子!”

  “請問公子,這銅錢方才是你送進來的?”中年男子手里攥著那半枚銅錢,眼中炯炯有神。

  “正是!”小季說完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燒餅。

  “在下便是柳青,還請公子回去說話!”中年男子得到小季肯定的答復,身子微微一顫,神色很是激動。

  通惠錢莊后院大堂,柳青和小季落座,桌子上備好了滿滿一桌茶點。

  “公子請在用一些!”柳青客氣的說道。

  “多謝,剛才已經吃飽了!”

  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小季不由的想著,最初他聽到柳青這個名字時候,心里總覺的叫這個名字的人應該是一個瘦高個子,甚至應該帶有一些仙風道骨的氣質。

  柳青好像看出了小季的心思,瞇著眼睛說道:

  “讓公子見笑了,在下確是柳青無疑!”他說著又拿出半枚銅錢,和小季帶來的那半枚拼在一起,絲毫不差。

  小季有些不好意思,察覺到自己失態,對著柳青歉意的笑了笑。

  “敢問公子貴姓?”柳青微微一笑。

  “小季!”

  “小季…小季公子,那我以后就稱呼您季少爺!”柳青滿臉真誠的笑容。

  “這不好,你叫我小季就行!”忽然變成了少爺,這讓小季有些不知所措。

  “季少爺有所不知,您即是沈爺的人,那您就是少爺!”他說沈爺兩個字的時候壓低了聲音,眼中滿是尊敬之色。

  小季知道他說的沈爺就是沈玉,但是沈玉從未提過他和柳青是什么關系,只是讓自己下山后來找柳青落腳。

  “還是叫我小季吧,我這實在不習慣!”小季被少爺兩個字叫的渾身不自在,他跟隨沈玉在山上十年,對這樣的稱呼很是不適應。

  “那這樣,我叫您小季少爺總行吧!”柳青很堅持。

  “那這不一樣嗎…”小季拗不過,也就默許了。

  “小季少爺您在吃點東西,稍后我帶您去住的地方!”也不管小季習不習慣,柳青很高興這么稱呼他。

  在柳青心里,沈玉對他有再生之恩,他一直想找機會報答,無奈沈玉常年毫無蹤跡,他也實在沒有什么辦法。

  當年他硬塞給沈玉那半枚銅錢,說他再見此銅錢時便可交付生死,沈玉感念他一片赤誠之心,便也收下了。只是也沒想到,這半枚銅錢最后在小季這里派上了用場。

  通惠錢莊東跨院,小季跟隨柳青剛走進院子,就發現這是一處很大的院落,甚至比那三進的后院都更大了一些。

  院子中央有一個兩丈見方的小湖,湖水清澈透明,細看之下發現湖水緩緩向東邊一側流動,竟是一處活水。湖里有幾尾金色的鯉魚在緩慢的游動,一副怡然自得的景象。

  “想不到這院中別有洞天!”小季不由贊嘆道。

  “小季少爺,這院子平時沒有人住,這以后就是您的住處了,可還滿意?”柳青笑著說話的時候,兩只眼睛瞇成一道縫,幾乎隱沒在了他那寬闊的臉龐上。

  “很好,多謝柳掌柜!”小季看著這小湖,想起了在山上時他抓魚的那條小溪。

  “一會我把下人們都喚來見過小季少爺,從現在起您便是這通惠錢莊的少掌柜!”

  小季正在看那湖中的魚兒,柳青的話讓他吃了一驚,趕忙擺手說道:

  “這如何使得,我剛到這里,柳掌柜能收留就已感激不盡,這怎么還…”

  “小季少爺請寬心,既然您來到這了,別說是一個小小的錢莊,就算是我的命,從今天起也是您的!”

  柳青收起了笑容,雙臂垂在身體兩側,微微躬著身,非常認真的說道。

  “這…”

  柳青的話讓小季很是茫然,沈玉只說讓他來找這位柳掌柜,可沒想到剛一來,自己就莫名的變成了少爺加少掌柜。柳青不但給他安排了這么大一個住處,現在竟然說連他的命都是自己的。

  小季心中猶疑,這柳青和沈玉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眼下柳青并未言明,他也不好唐突開口。

  柳青離開后,小季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院子。

  院門一進來對著東邊的是兩間廂房,即便是這廂房也建的高大了許多,北面有三間正房,正房相對的一面還有兩間,都是一色的青磚紅瓦。

  整個院子建的非常規整,此刻陽光照射過來,竟能灑滿整個院落。

  “不愧是開錢莊的!”小季心里暗暗想著。

  不多時,柳青帶著一眾人走了進來,看裝束應該都是這錢莊的伙計還有下人。

  眾人在院子中間站好后,柳青朗聲說道:

  “這位是我們通惠錢莊的少掌柜季少爺,以后季少爺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見過季少爺!”

  所有人齊聲回答,只把小季喊的愣在了原地。

  柳青散去眾人后,留下一個身穿青衫的女子對小季說道:

  “她叫小青,很是伶俐,以后讓她跟在您身邊伺候!”

  “季少爺!”小青躬身施禮。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生活習慣了!”小季連忙擺手。

  在山上這些年和沈玉兩個人生活,早就自在慣了,柳青要給他安排一個人在身邊伺候,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季少爺還是讓她留下吧,有個人照顧你起居方便一些!”柳青誠摯的說道。

  小季無奈,但又不忍拒絕柳青的好意,只得點了點頭。

  宣城北門附近的一處院落房間里,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著,桌上擺滿了飯菜和兩大壇子酒。

  “老三,那小子有沒有動靜?”一人邊吃邊問。

  “那小子今日一早離開谷家大院后,就去了通惠錢莊,進去之后再沒有出來,老五還在那邊盯著。”

  “通惠錢莊?他去錢莊干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按說要是兌換銀子也早該出來了,這都進去了整整一個上午!”

  “谷家大院那邊怎么樣?”

  “一直沒動靜,人還在里面。”另一個人正在喝酒的人回道。

  說話的幾人正是索命六鬼,這處院子是鬼門在宣城的一處隱秘據點,主要負責消息的傳遞。

  六鬼昨日一直跟著小季三人,看著他們進入到谷家大院后留了兩人監視,其余的人便來到了這里。

  “閻君親臨,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們不要節外生枝,一切等閻君到了再說!”六鬼老大說道。

  “大哥,那把玄陰鐵扇…”剛才被叫做老三的人壓低聲音說道。

  “那谷家家主也是個高手,我們貿然殺進去不但很難拿到鐵扇,還會打草驚蛇。不如等閻君到來之后我們把寶扇的事情告知,那寶扇就算孝敬給他老人家了,他老人家一高興我們的好處肯定也少不了!”

  六鬼老大陰沉的說道,饒是他再垂涎那寶扇也無可奈何,只能退而求其次。

  “大哥說的對,說不定閻君根本看不上那鐵扇,一高興賞給了我們,嘿嘿!”旁邊的一個人陰笑著,好像看到鐵扇已經拿在了自己手里。

  “這兩日你去查一下那通惠錢莊的底細,盯緊那里!”老大對老三說道。

  “放心吧大哥,他飛不了!”

  白玲瓏醒來時看到白墨寒還在熟睡,他的臉色比昨日好了很多,自己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這時心中一動,忽然想到昨夜小季說今日就要離開,也不知走了沒有,白玲瓏不由的來到小季門前,敲了敲門,里面沒有動靜。

  片刻之后她推開門進到屋里,屋中早已空無一人,她呆呆的站在那,心中莫名的涌上一些失落。

  不多時,谷家的仆人送來了早飯,她詢問得知小季一早便已離開。

  看著躺在床上的白墨寒,她也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一個人站在門前,望著院中的幾株柳樹不由的出神。

  她已經有半年多沒離開過梅花山莊,本來打算這次跟著兄長出來透透氣,沒想到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兄長身負重傷,他們兄妹二人差點喪命,一切的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她感覺自己心里的弦快要繃不住了,只盼著爹爹早點到來接她們回去。

  兩日后的傍晚,小季正在院里喂湖中的那幾尾鯉魚,小青走過來對他說道:

  “少爺,外面來了一個人,說是一位叫白玲瓏的姑娘找你!”

  聽到白玲瓏的名字小季心中一怔,緩緩的轉過身來,他以為這幾日白玲瓏和他兄長已經被接回了梅花山莊。

  他這兩天除了和小青熟悉了一些錢莊的事情以外,多數時候自己待在房中,練習沈玉教他的內功心法。

  雖然莫名其妙的成了這通惠錢莊的少掌柜,但是柳青并沒有給他什么具體的事情做,練功無聊的時候他就在院子的小湖邊喂魚。

  小季跟著傳話的人來到谷家大院的時候,院中已經燈火通明。

  后院內分兩排站了四個身著黑色束身短服,背著長劍的男子,他們的頭上各自扎著一條黑色頭巾。

  小季注意到他們袖口上分別繡著一枝梅花,四人面朝院門負手而立,氣勢凜然。

  正堂內坐著四個人,中間太師椅上的正是他之前見過的谷家家主。

  另外一側的二人正是那白墨寒白玲瓏兄妹,在他們對面坐著一個棕紅膚色的中年男子,身著藏藍色長袍,頭上系著一條金帶,甚是威嚴。

  小季剛進到堂中,白墨寒兄妹趕緊迎了上來。

  “季公子,救命大恩還未正式道謝,請受我一拜!”白墨寒朝著小季深深的鞠了一躬,看起來他恢復的不錯。

  “白公子不必行此大禮!”小季趕忙上前扶住白墨寒,他實在是不習慣這些禮數。

  “爹爹,這就是救下我們性命的季公子!”白玲瓏眸中閃動,走到中年男子身邊。

  “季少俠如此年輕就有一身俠肝義膽,果然少年英雄!”中年男子起身走上前打量著小季,接著說道:

  “季少俠救了犬子和小女的性命,以后就是我梅花山莊的恩人,只要少俠開口,我梅花山莊萬死不辭!”一番話說的中氣十足,堅實有力。

  說話之人正是白墨寒兄妹的父親,梅花山莊莊主白嘯天。

  白嘯天這時也朝著小季行了一禮,神色中滿是感激之情。

  “前輩言重了,那日在下只是碰巧路過,任誰遇上了也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小季剛一進門,就被這倆個人連續的行禮弄得不知所措。

  “哈哈,季少俠豪氣干云,這恩情老夫記下了!”白嘯天爽朗的大笑,沒想到救下他兒女的少年竟然如此年輕,眼中不由的充滿了欣賞之色。

  “快快入座,坐下再說!”谷家家主走了過來招呼著大家。

  白嘯天又問了一下那日的詳細情形,小季如實告,當得知他先前還救下了名劍宗的人,白嘯天更是不住的連連贊嘆。

  “季少俠,本來老夫應該親自登門道謝,小女說并不確定你的住處,所以才差人前去問詢,是老夫失禮了,還請少俠莫怪!”

  “前輩不必多禮…”小季一副無所適從的表情。

  “季少俠果然是性情中人,哈哈!”白嘯天看著小季的樣子滿意的大笑。

  幾人正說話間,一人從外面慌張的跑了進來,對著谷家家主急切的說道:

  “老爺,不好了,外面有人闖了進來,殺了我們好幾個人…”

  谷家家主和眾人倏的站了起來。

  “什么人竟敢闖我谷家,真是自尋死路!”谷家家主疾步向外走去,眾人緊隨其后。

  剛走出門外,就聽到中院傳來一片廝殺慘叫之聲,站在門口的四人也都拔出了長劍,一臉肅穆,警惕的盯著院門。

  幾個呼吸的工夫院門口出現了八道人影。

  白玲瓏看清來人,“啊”的一聲大喊了出來:

  “是…是鬼門的人!”

  來人正是三天前截殺他們的索命六鬼,此時六鬼身前還有兩人,一人身穿黑色長袍,方闊大臉,臉上虬髯橫生,朝著四周散開,兩只眼睛像銅鈴一樣閃著駭人的寒光。

  另外一人披著一件紫色斗篷,斗篷把他整個人都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眼睛。

  這人手中攥著一把三尺多長的短槍,短槍最前端不是槍尖,而是一個呈鷹爪狀張開的四個爪尖,在月光的映襯下閃著冰冷的光芒。

  “一個不少都在這,到是省的我們多費力氣!”六鬼老大陰惻惻的說道。

  “啟稟閻君,這幾人就是梅花山莊和名劍宗接頭的人,還有旁邊那個半路殺出,來歷不明的小子!”六鬼老大走到黑袍人旁邊,恭敬的說道。

  被稱作閻君的黑袍人并未答話,旁邊穿紫色斗篷的人冷笑了一聲:

  “就這么幾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值得讓我們親自動手,你們索命六鬼還是散伙算了!”

  “是是…判官大人教訓的是!”六鬼老大躬身賠笑著。

  “鬼門為禍武林,人人得而誅之!你們竟然還敢出現在這里!”說話的是谷家家主,他手中提著一柄長槍一步上前,槍尖正對著那判官和閻君。

  “螻蟻也敢狂吠!”閻君頭也沒抬冷哼了一聲。

  一旁的判官忽然身形一動,手中的鷹爪槍直取谷家家主面門。

  判官的身法極快,這時梅花山莊的四名劍客幾乎同時發動,四把長劍分取判官的雙肩、手腕和小腹,招式迅捷凌厲。

  眼看長劍就要刺到判官身上,豈料他不退反進,手腕轉動之下,手中的鷹爪槍劃出一道弧線,從下到上精準的撞開了身前的四把長劍。

  劍勢稍退,鷹爪槍如附骨之疽般,朝著劍身快速點出,幾道清脆的響聲過后,四把長劍齊齊跌落在地。

  四人未及反應,鷹爪槍忽如鬼魅一般刺進了其中一人的喉嚨,那人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身體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只一招便取了一人性命,眾人驚得瞪大了眼睛,一時竟都愣在了原地。

  剩下的三名黑衣劍客震驚之下全力后退,退到了小季等人的身側。

  此時最為驚駭的當屬白嘯天,他帶來的這四人是他親自調教的貼身護衛,在整個梅花山莊也屬一流戰力。沒想到對方一招之下擊潰了四人的攻勢,并且殺掉了一人。

  眼前的六鬼便是闖入梅花山莊殺死他二弟的仇人,這剛一交手對方便又殺他一人,新仇舊恨之下,他的怒火早已溢滿了雙眼。

  盛怒之下,他手中的長劍倏然發動,一招“暗香疏影”直取判官身前,白嘯天毫無保留,一出手便是他的成名劍法,‘梅花三劍’的精髓一劍。

  剎那間劍氣沖天,劍光中仿佛隱含著若隱若現的點點星芒,那星芒在燈火的映照下,竟像是無數的梅花幻影,瞬間籠罩了判官的全身。

  “雕蟲小技!”判官冷笑一聲,手中的鷹爪槍朝著劍光極快的點去,爪尖點出地方,竟然幻化出了一道道的鷹爪幻影。

  梅花和鷹爪相撞的一刻,爪影和劍光同時消失了。

  “原來梅花山莊的莊主也在,可你這梅花劍法也不過如此!”判官看著白嘯天,不屑的說道。

  這判官的招式甚是精妙,梅花三劍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劍法,也是白嘯天的立身絕學,沒想到一出手竟然被對方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化解掉,在場的眾人也是不住的驚嘆。

  這鬼門之人當真高深莫測,一個判官就有如此實力,他后面站著的閻君,不知道要強到什么程度。

  稍一思忖,白嘯天凝聚心神,內力在周身不住的激蕩,梅花三劍第二劍“傲雪欺霜”全力發動。

  同第一劍完全不同,隨著這一劍出手,周圍空間中忽然生出了凜冽的寒氣,仿佛空氣都被瞬間凝結,寒氣逐漸匯集到一處時,疾速射向判官。

  判官臉上的不屑消失了,他全身心的凝視著這一劍,不覺間,手中鷹爪槍竟然結滿了寒霜,好像要被凍結了一樣。

  他不敢大意,催動全身內力注入槍身,手中的鷹爪槍猛然劃出一道銀光,銀光飛出后忽然暴漲,迎著寒氣撞了上去。

  剛一接觸到寒氣,銀光便迅速潰散,寒氣凝結成的劍影也散成了點點寒芒。

  白嘯天身形未動,緊緊盯著眼前的判官,只見那判官的身上升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就像寒氣被蒸發后形成的薄霧。

  霧氣消散,判官的身體不易察覺的顫抖著,他握著鷹爪槍的手上滲出了一道血痕。

  “退下!”他身后傳來了那個黑袍閻君的聲音。

  判官不甘心的一閃身形,退到了閻君身側,后面的六鬼眾人一時大氣也不敢出。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梅花三劍,六人不由的心有余悸,如果讓他們對上這一劍,那恐怕真的是兇多吉少。

  這時黑袍閻君緩緩的向前走了幾步:“梅花劍法,名不虛傳,就讓本閻君來接你最后一劍!”

  白嘯天也沒接話,全力催動手中長劍,一層淡青色的光芒包裹在了劍身之上。

  忽然一道空靈之聲憑空響起,就像微風吹過山竹時發出的聲音,輕揚而悠遠。伴隨著這道聲音,梅花三劍最后一劍“歲寒三友”倏然出手。

  那空靈之聲越來越大,逐漸充滿了整個院落。

  這聲音就像是來自天邊,又像是從每個人的身體之中發出,一時間,除了這聲音之外的一切仿佛根本都不存在。

  在場之人中,有一些人的眼前竟然出現了空洞虛無的景象,整個人不覺間進入了癡滯的狀態。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不知從何處忽然閃起,直射向那閻君的心口,緊接著,又一道劍光從更詭異的方向直取他的背后,再一道跟著出現…

  猛然間無數劍光閃耀,這些劍光就像從那空靈聲中孕育而出,充斥了整個空間。頃刻間,無數的劍光從不同的方向全部向閻君射去。

  只見那閻君站在原地絲毫未動,就在那些劍光射入他身體的一瞬間,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劍光消失了,那閻君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副書卷,書卷合攏,抵在了刺來的劍尖之上。

  白嘯天氣勢逼人,手中緊緊握著長劍,可那長劍卻無法刺穿書卷,兩人身上逐漸罩上了一層紅芒。

  小季看在眼中,知道他們此刻是在以內力相拼。

  從上次出手之后,小季的內力在不經意間更加精純了幾分,他看著兩人的內力逐漸融入到兵器之上,隱隱感覺到在內功上,似乎白嘯天略微勝出半分。

  忽然間,那閻君身形暴退,手中的書卷同時張開,里面疾射出三枚短箭,閃著寒光徑直飛向白嘯天。

  這一變化來得太過突然,眼看短箭就要射入白嘯天的身體,小季幾人想出手阻攔卻也已經來不及。

  白嘯天也沒料到那閻君如此的變化,在對方猛然撤掉內力后退的一瞬間,他慣性的沖向了前面,這幾枚短箭離他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電光火石間,白嘯天只能盡力翻向一側,手中的長劍勉強擋住了下正中間的一枚,他身體翻向的那一側,另一枚短箭依然射入了他的右臂之中。

  穩住身形后白嘯天疾退回來,這時小季等人也來到了他的身后。

  “爹,你沒事吧!”

  “爹,你怎么樣!”

  白墨寒兄妹扶住白嘯天急切的大喊。

  白嘯天左手在右臂上連點,封住了幾個重要的穴位,額頭上已經滲滿了汗珠。

  “卑鄙小人!”他雙目怒視著閻君,低吼了一聲。

  這時小季和谷家家主擋在他的身前,警惕的盯著閻君一行人,擔心他們乘勢再次發動進攻。

  只見那閻君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揮了揮手,判官和六鬼遲疑了一下,幾人快速的消失在了院外。

  谷家大院廂房中,白嘯天手臂上的短箭拔出后,傷口已經變成黑炭一般的顏色,連流出來的膿血也變成了深黑色。

  沿著傷口有一道黑線緩慢的向上延伸,白嘯天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滾落下來。

  “好狠的毒!”谷家家主咬著牙說道,他找來一些解毒藥草給白嘯天敷在傷口之上,卻不見有任何的起色,此刻他也是無可奈何。

  白墨寒兄妹急的團團轉,白玲瓏眼里閃著淚光,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眾人正束手無策間,小季忽然說道:

  “我這里有一些草藥,不知道是否有用!”說著他拿出兩珠已經風干的藥草。

  “這是什么草藥?”谷家家主見狀焦急的問道。

  “這是晚輩在山中所采,沒有名字,但是可以解毒!”

  小季跟隨沈玉在山上的時候學到了不少藥理,他知道山中每種草藥的特性,但此時也不能確定這草藥對白嘯天是否有用。

  “既然季公子這么說,那就試試,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谷家家主接過藥草,匆匆離開拿去研磨。

  “我也跟著過去!”白墨寒心急如焚,卻幫不上什么忙,便跟隨谷家家主一起出去了。

  “我沒事!”看著眾人急切的神情,白嘯天強忍著痛苦擠出一絲笑容。

  “爹爹…”白玲瓏不忍看下去,轉身出了外屋。

  小季剛跟出來,白玲瓏再也控制不住,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白姑娘你別…”小季話還沒說完,白玲瓏忽然轉過身趴在他肩上抽泣起來。

  小季一時愣在了當地,動也不是,不動不也是,任由白玲瓏在肩上趴著。

  屋外傳來腳步聲,小季趕忙扶起白玲瓏,谷家家主進來后直奔白嘯天床前,也沒顧上注意兩人臉上不自然的表情。

  磨好的草藥剛敷在白嘯天傷口上,他終于堅持不住,昏死了過去,驚的白玲瓏大聲的呼喊。

  “你先帶玲瓏去休息,這里有我!”谷家家主怕白玲瓏傷心過度再出什么意外,趕忙讓小季帶她出去。

  小季扶著白玲瓏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綿軟無力,幾乎是完全靠在了自己身上。

  少女獨有的香氣沁入小季鼻中,讓他一時有些慌亂,這么多年以來,他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一個女子。

  回到白玲瓏所住的房中,她剛躺下便昏沉的睡了過去。

  小季怕她出什么意外也就沒有離開,看著她秀美的臉頰上錯落的淚痕,小季不由的感到一陣心疼。

  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這感覺很真實,但卻形容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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