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張孝武意想不到的是,傷兵們聽到木城守軍選人北上援救金城后一個個嗷嗷請戰,說一定要選自己,一封封請戰血書送到祖公茂面前,惱得祖公茂一個頭兩個大。這戰馬還沒準備好,請戰書比戰馬還多,有一只胳膊的傷兵跑到祖公茂面前說:“大人,我一個人可抵他們八個人,請讓我殺回去救出袍澤兄弟吧。”
“讓我看看你的本事。”祖公茂一腳踹過去,那人應聲倒地大喊:“大人,你打了我,必須帶我走。”
祖公茂氣笑了:“你娘的,你是在跟我碰瓷嗎?”
張孝武對這傷兵們渴望援救袍澤的請戰感動不已,這才是真的漢軍,大浪淘沙去偽存真,他們都是軍中精華,他們身上體現了漢軍的愛國、堅韌、血性、勇敢的精神。但張孝武也知道這些人雖然斗志昂揚,身體卻不允許,便要求傷兵必須要養好病才能參加選拔。
難道拖著一條腿去殺犬夷?張孝武的軍隊是去救三萬漢軍的,不是去賣慘求可憐的。
那陳青更是無事便跑到守備府上,說他早就準備好犧牲了,此戰若是不帶上他,他便自行組織士兵前往。張孝武吩咐關城說,以后看到陳青便關上門,別放他進來。
幾日后,太子黨余孽八千流役犯人被押送到此,比原計劃早了八天。太子黨余孽共有五萬多人,其中有四萬兩千人被陛下大赦天下釋放了,剩下這八千人皆為重犯家屬。
押送的前車將軍對張孝武很是好奇,又遞來一封書信,張孝武接過書信,見寫信人是張彪,但他不認識張彪是何人。前車將軍低聲道:“禮部員外郎,太學院大學士。”
張孝武道:“我不認識什么讀書人,這大學士就更不認識了。”
“左相張寬之子。”
張孝武暗暗心驚,立即拆開書信,見信函中的雅言文字,頓時一陣頭大,道:“兄臺路上辛苦,晚上小弟做東,請兄臺于望春樓小酌。”
“好說,好說。”
宴請之前,張孝武終于搞懂了這張彪寫了什么,原來是張彪得知張孝武作了一首《將歸》的詩作,驚為天人,邀請張孝武赴京之日一定告知,并希望能與之深談。張孝武詢問這叫魏遠的前車將軍張彪是何等品性,突然給他寫了一封信,這讓他有些發懵。
魏遠大笑,說這張彪乃是當朝一頂一的大學士,論做學問當朝第一,陛下便是張彪一點一點教出來的,幾年之后張彪便是當朝太傅。但張彪此人不喜朝爭,也不參與任何黨爭,掛著一個禮部員外郎的官身,極少參與朝政。
“京城人送外號張呆子。”魏遠笑說,“曾有一次,一個入京趕考的學子在茶樓里留下半幅對子,所有人都對不出來,張呆子便坐在那對子前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終于做出下聯,然后大睡兩日兩夜,差點嚇得太學院的學子們以為再也見不到老師了。”
張孝武忍俊不禁,原來這張彪只是一個書癡。
魏遠又道:“張將軍,陛下對你信任有加,便是有小人讒言,陛下始終相信將軍能保住塞北。”
張孝武拱手向南,道:“不敢有負皇恩。”他隨后又道:“魏將軍,敢問為何將八千叛逆家屬流放至此,須知此時木城聚集大量青龍軍兵士…”
魏遠擺手道:“陛下信任與你,說交予你,你必定能處置得當。若是交予別人…”他壓低聲音說:“若是別人恐苛待眾人,反而引起青龍軍將士擔憂,以致逼得他人叛國。”
張孝武頓了許久,才才明白其中的緣由道理,不禁稱贊大德帝的智慧,也為自己曾經擔驚受怕朝中有人謀害自己而覺得慚愧。
大德帝知道木城中太子黨眾多,將流役犯人送到木城,便是心存照拂,以此來安撫青龍軍情緒。此時太子已然暴斃,青龍軍上下再無靠山,大德帝施以安撫重掌青龍軍軍心。但是大德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以為青龍軍上下忠于軒轅子循,卻不知青龍軍因為軒轅子循的無知與自私早就軍心渙散,甚至許多人對其恨之入骨,即便幫助了廢太子的黨人,也收買不了青龍軍的軍心,甚至反而會激怒他們,讓他們心中產生皇族是一家的反感。
但張孝武知道大德帝的心意,便決定善待他們,他召集著八千多役徒,見其中孩童便占了三分之一,女人占了三分之一,老人和青年男子占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心中一震悲哀,這便是爭儲失敗的下場,若是軒轅子循成了皇帝,這八千多人必將享受無上的榮華與富貴,也許此時此刻,在此的八千役徒便是張黨。
“不,絕對不會是張黨的人。”張孝武心中暗暗忖道,“軒轅子循可不是大德帝這種書生意氣心懷仁慈的人,他若是稱帝,只怕張黨不被誅九族,也得滅滿門,龍城城不會只殺三百余黨,不死個三萬人不是軒轅子循的性格。”
眾流役犯抬起頭望向高臺之上的那個年輕英俊的將軍,心中驚訝不已,原來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鬼將張孝武,他們驚訝此人居然如此年輕,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此人有哪點像是羅剎厲鬼,怎么來時的路上人人說他的殘忍。幾個人小聲議論起來,很快被看押的士兵喝止住了,大家擔心自己的境遇,尤其是將近三千的女子,非是富貴人家的妻子便是女兒與丫鬟,各個都長得比塞北木城的女人水靈漂亮,她們驚恐地低著頭,躲避著周圍人貪婪野蠻的目光。
張孝武朗聲喝道:“我就是木城守將,塞北鬼將張孝武,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治下百姓,既然你們身在塞北,我就講一下塞北的規矩,我的規矩只有三條,第一條,聽我的話,第二天,聽我的話,第三條,還他娘的是聽我的話!聽我的話,你能活下去,因為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塞北的生存法則!你們,從今天開始,小孩就是我的孩子,男人是我的士兵,女人是我的姊妹,老人是我的家人,你們記住一點,在塞北,我就是你們的主人。但如果有人敢背叛我,出賣我,我就會將他腦髓挖出來,一口一口地吃掉!聽明白了沒有?”
眾人驚恐地看著他,哪里敢說話,甚至不敢與之對視,一個個噤若寒蟬,看樣子是聽明白了,徹徹底底地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