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康二年的九月,正是中原各國的秋收季節。
燕國各郡縣從南到北,依次投入到了收割糧食的勞作之中。
在薊都的一處酒樓之內,前來薊都的趙國使者鄭朱,卻是滿臉的惆悵。
站在酒樓二樓的一處窗欞之旁,看著酒樓下繁華的大街,鄭朱不由連聲嘆氣。
鄭朱此番出使燕國,很是不順。
出使燕國也有數月之久了,只是受到了閣相蘇代的接見,自己提出要面見燕太后與燕王康的提議,皆被燕國官員婉言謝絕。
今年自從燕、趙兩國在衛地接戰以來,兩國的關系進入到了谷底。
燕國也停止了對趙國的糧食供應,這對趙國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
鄭朱也知道,自從長平之戰后,原先被譽為關東六國之首的趙國,已從鼎盛時期逐步衰落,國力、軍力,包括國家經濟,都呈現出斷崖般的下跌。
而趙國北部的鄰國——燕國,卻是日益強盛。
特別是今年挫敗了中原五國連橫伐燕的圖謀之后,聲望在天下民眾的心中,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想到這些,鄭朱坐回桌旁,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產之遼地的烈酒,確實是好酒。但飲在鄭朱的嘴里,卻是感到一絲苦澀。
飲罷之后,鄭朱頹然地閉上了雙眼,靠在椅子之上,嘴邊喃喃而道:
“王上,臣沒有辦法了。唉!我趙國參與伐燕之戰,錯了,真的是錯了呀!”
鄭朱在酒樓內長嘆短噓的時候,姬康與劇辛、粟腹等幾位閣相,包括監督院院長姬茂,情報局黃勇,則在軍機閣內的地圖室內,商量著燕國的未來。
韓非、鞠武二人在室內的一旁,做著記錄。
宮衛軍統領田光,則在室內列聽。
高陽君榮蚠站在天下圖旁,正向姬康等眾人,闡述未來數年燕國軍事戰略。
“王上,自今年衛地大戰之后,我燕國大軍已補充完畢,待秋收之后,就要投入到積極備戰狀態,以根據我燕國制定的發展戰略,來年投入到一統中原大戰。”
姬康此時打斷了榮蚠的話,問道:
“榮蚠將軍,我軍傷亡將士們的撫恤,都到位了么?”
榮蚠向姬康回稟道:“王上放心,今年大戰后,據臣所知,各地郡縣官府都已把將士們的傷亡撫恤金,足額發放到他們親人手中了。”
主持戶部的閣相粟腹,也站起來躬身對姬康言道:
“王上,此事是臣一手操辦,戶部已根據傷亡將士名冊,足額撥款下去,之前已向各郡縣連發多份公文,各地官府不敢負吾王的囑托。”
姬康點了點頭,對老總管姬茂言道:
“各地監督院,要監督落實此事,不但要把撫恤金,足額發放到傷亡將士們的親人手中,就是對因傷回家的將士安置,也要督促落實。”
“我們不能讓我們的將士們,為了國家在流血之后,還要再次流淚。一旦發現官府有截留撫恤金,以及沒有妥善安置我傷殘將士的官員,要馬上給予處置。”
姬康的話語雖然平靜,但是其言中蘊含的殺意,卻是讓眾人一凜。
這,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前幾日,興東郡維柳縣監督院上報,發放到維柳縣傷亡將士的撫恤金,讓該縣縣令等官員給挪作他用了。
在監督院調查的時候,理由還很冠冕堂皇,說是這些傷亡的將士,都乃胡夷之人,發不發放撫恤金,對他們都無所謂。
待監督院院長姬茂,把此事稟奏給姬康后。
姬康當時在親和殿內,是大發雷霆。
當場就把案桌上的茶杯給摔碎了,大罵道:
“這些官員簡直該死,寡人多次強調,凡是登記為我燕國戶冊的民眾,不論出身,皆為我燕國子民,不分胡夷,一視同仁。”
“如今天下紛亂,還未一統,這些官員就敢如此胡作非為,視我燕國律法規制如無物。長此下去,那還了得!”
“更何況這些將士們,皆是為我燕國而傷亡,這些官員簡直不為人子。他們如此,讓寡人如何面對我燕國的將士?如何面對寡人的子民?”
當即下令,讓監督院把觸犯此事的維柳縣所有官員,皆鎖拿回薊都,按律處置。并將該事在旬報登出,給予全國官員以警示。
老總管姬茂,可是自小看著姬康長大的,從來沒見過姬康發過這么大的火。可見對于維柳縣官員截留撫恤金之事,姬康心中之憤怒。
在地圖室的高陽君榮蚠,以及昌國君樂間二人,作為軍方的代表,見姬康如此重視傷殘將士的撫恤、安置等事,心中極為感動。
二人相視,一起躬身對姬康行禮道:
“臣等二人,代表我燕國的將士們,感激吾王。”
姬康把手一擺,對榮蚠與樂間二人道:
“無需言感激之語,此乃寡人應為之事。好了,榮蚠將軍繼續給本王以及眾卿,接著說我燕國的軍事規劃吧!”
榮蚠對姬康再行一禮,道了一聲:“諾。”
把手中的木棒,指向了燕國的齊地。
“當下,世之七強,已為六國。原齊國向為中原東方之強國,齊政權傳至齊王建時,齊威王時期,建立起來的霸業,早已成為歷史的陳跡,實已徒具東方強國的虛名。”
“它政治落后,經濟發展緩慢,國無賢臣良將,軍無奮進戰斗之志,面對我燕國發動的滅國之戰爭,竟毫無準備,坐以待斃。于前年已被我燕國滅之,自此毋需多言。”
眾人看到榮蚠手中的木棒,隨之點向了齊地西部的魏國。
“魏國也曾經歷過,立國初期最強盛的時期。當時的魏國,據有河東、河西、河內、河外廣大地區,疆域之內山河縱橫,形勢險要。”
“但由于魏國乃阻扼秦東出函谷之咽喉,多年均為秦之首要對手,特別是自魏惠王以來,不斷被秦戰敗,疆域日漸縮小。”
“自吾王登基以來,魏國的國勢更加衰弱。但在邯鄲之戰中,信陵君魏無忌竊符救趙,尤其是聯合各諸侯國合縱抗秦,取得河外大捷,大大提高了魏國的威望。”
“魏國本應乘勝恢復魏之疆域,然而當下的魏王圉昏聵無能,不但不借機復國,反而聽信秦國離間挑撥,不信任信陵君,讓其在趙國滯留多年,又對我燕國屢次興兵。至此,魏國已失去了東山再起的可貴時機。”
在地圖室的姬康等人,聞此皆紛紛點頭。
榮蚠手中的指揮棒,接著又指向了魏國旁邊的韓國。
“韓國本來就是三晉中最弱的一方。如今的韓國,在韓王然的主政之下,韓國早已臣服于秦國,對于秦王嬴稷是唯命是從,毫無作為。”
“并且在秦國的歷年打擊之下,韓國的疆域逐年縮小,只剩下都城新鄭,與其周圍十多個中小城邑。韓國與我燕國相比,名為一國,實乃一郡。其實,基本上已是名存實亡之國了。”
室內做著記錄的韓非,臉色此時變得極為難看。
不管如何,自己做為韓國的王室一員,看到韓國如此,內心也著實心痛。
榮蚠沒有注意到韓非的表情,而是把手中的指揮棒,劃向了地圖南方的楚國。
“王上,楚國自我周朝建國以來,從貧弱一諸侯,經過幾百年發展,在楚成王之世開始崛起,奄有江漢,不斷兼并周邊各小諸侯國,周天子賜胙,命楚國鎮守中南。”
“特別是在吞并吳、越之后,疆土西起大巴山、巫山、武陵山,東至大海,南起南嶺,北至中原,西接秦國。幅員廣闊,領有疆域五千余里,帶甲百萬,地大物博,粟支十年,為諸侯國中,具有相當實力的大國。”
“自秦將武安君白起攻陷楚都后,楚國勢力大大減弱,國都被迫遷于陳地,今年又再遷于鉅陽,據聞還要再遷往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