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張懷義一直在這里進行著各種各樣的懷疑,可實際上大家都是能理解對方的。
在有限的信息下,能做出這樣的推理,已經是很不錯了。
雖然這些推理,除了需要他回到龍虎山之外,全都是錯的,但是站在對方的角度上這都是對的。
實力到了張懷義和張之維他們這個地步,求得就不是單純的實力上的增長了,畢竟實力的增長是有盡頭的,而是內心對自己的認可和堅持才更加的重要,也因此,張之維可以困守龍虎山幾十年,而張錫林可以做局坑殺老一代的異人高手,造成了一個時代的缺失,也因此開啟了一個大世!
所以到了他們這個地步需要的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堅持。
張懷義現在的懷疑根源就是全性,這一點在他們知道全性成為十佬的時候,也是有些懵逼的,全性,異人世界的最大反派,是一群在盛世尋求天地翻覆,江山變色的人,雖然全性中除了定下這條不可能成功的規矩的黑衣僧人姚廣孝之外,就沒有人能做到了,但是歷朝歷代的盛世起事都有他們參與在其中,不管是明還是清,都沒有例外的。
只有到了民國時期,因為被無根生坑殺了老一代的全性成員,才讓大家拋棄了這一條規矩的,要不然整個異人界到現在還是劍拔弩張呢。
“全性怎么可能成為十佬呢,你們說的十佬是官方認定的,官方會不知道全性是群什么玩意么?”
張懷義的這話一點都沒錯,官方自然是知道全性是個什么東西的,但是架不住全性后面有人呀。
全性的宗旨是保性全真,不以物累形,這是古代道家的大佬楊朱的理念,楊朱最強的時候,是在春秋戰國時期,孟子在自己的滕文公篇云:“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于楊,即歸墨”。
這話說的沒錯在那個時期,儒家的影響力其實并不大的,畢竟在那個大爭之世,天下需要的是安天下之學,而儒家根本就不是安天下之學,只有到了荀子出現以后,儒家才有安天下的本事。
在這個時期,儒家的復古是不被人看中的。
楊朱的學問其實也沒有安天下的本事,但是他的學問在這個百家爭鳴的春秋戰國也是有用的。
楊朱學派在諸子百家當中可謂獨樹一幟,即使是儒家眼中“無父無母”的墨家,也沒有楊朱學派這樣激進。楊朱倡導“貴己”之說,他主張“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內者,物未必亂。以若之治外,其法可以暫行于一國,而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內,可推之于天下。”
這就是他的學說,不過他的貴己,是要人人治內貴己,互不侵犯,人人重視自己的生命,且尊重他人的生命,天下就可以得到治理。
這在當時可是石破天驚的理念。
楊朱反對事事法先王,在他看來,一味地舍棄當今的人而去贊譽古代的先王,就像是贊譽枯槁的死人骨頭一樣。這樣的觀點,在當時可謂是語出驚人,畢竟諸子百家當中,絕大多數都以堯舜禹等先王為圣人,并且厚古薄今,以主張效法先王圣人。
雖然這些的法先王,法的也不過是他們心里的先王,但是這種話在那個時候,缺失沒有人提出來的。
楊朱主張建立新的社會,而這個社會的基本原則是“為我“而不“侵物“,即他的“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從這就可以看出來,他的一毫也就是一毛其實是兩個東西。
一個是取自身的一毛去利天下,這是不可以的,而同樣,人不能去取天下的一毛來利己身。
只要能做到這樣,“夫人人不損一毫,則無堯舜,人人不利天下,則無桀紂;無桀紂,則無當時之亂;無堯舜,則無將來之弊矣。故曰天下治也”。
雖然楊朱的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是一個超脫了現實局限性的浪漫主義,更像是一種美好的愿望,而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但是他的“自私”,反而是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無私”。
楊朱想建立一個人認為自己而又不侵犯別人的社會,但他的理想在階級社會中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楊朱始終不被主流思想接納,孟子罵他是“禽獸”,儒家一直將楊朱學派視作“異端”,就連吸收了他思想的道家,也從不敢直接宣傳他。
但是不管怎么說楊朱是不負自己百家之名的,而且也是道家的正統一系,還是道家的根基之一,所以一人之下的全性是走錯了道。
不過,怎么說呢,卓群需要有這么一個勢力加入十佬,讓所有人,都有一種緊迫感,只有這樣,十佬才不是鐵板一塊,所以,他需要全性這個和天下都有仇的勢力。
但是走錯路的全性他是不需要的。
一人之下的全性說白了就是打著全性保真名號的暴徒而已,需要教導,只有好好的教育之后,這些人才能加入十佬,成為真正的(卓群需要的)全性!
這要是別人可能就要去處理掉那些老一代的全性,在自己培養新人了。
可是卓群有人呀,作為戰國時期最強老師的荀子都說楊朱的人在蠱惑人心上有一手,荀子在非十二子上面說,“縱情性,安恣睢,禽獸行,不足以合文通治;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眾,是它囂、魏牟也”。
而它囂和中山公子牟這兩個人呢,卓群都能找過來,而且還能帶上一個公孫龍,這三個人就足夠吧那些沒有什么知識和文化的全性門徒給處理了,這些人呀,都是被世界拋棄的人,卻又想要接觸世界的人,只不過因為世間原因種種,都是己不由心的,老天師說的不錯,這些人都是己不由心,身又豈能由己的人。
都是一群在找尋存在感的可憐人,不管是多強的全性中人,都是在尋求自己的價值,即便是白鸮梁挺這個全性中人都畏懼的暴徒,需要的也只不過是他人的認可,任何一方面的認可。梁挺因為長相的問題,即便是軟骨一派的最強者,卻也沒有人重視他,而他假如軟骨門的原因也是因為父母的遺棄。
白鸮梁挺所追求的是別人的重視,白鸮在死前,也同時發現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最想要的其實并不是什么做什么惡事,而是別人看他那震驚到眼眶睜大的表情,這其實才是他最想要得到的,也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東西。
所以在唐門對比叡山忍眾動手的時候,他跑去幫助唐門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要讓人記住他,為他做的事感到震驚,瞪大眼睛看著他的那種震驚。
著算是全性的那些人的共同點了,他們都是不被人認可的人。
而他笑和魏牟對于這一點實在是太熟悉了,他們楊朱一派自從建立起就不是被當權者認可的一派,但是他們能靠著自己的能力,在一個所有人都不重視的時代把自己的學派發展成天下最大的顯學,然后又能讓百家學派集體的對他們打壓到死,可以說他們楊朱的蠱惑力是非常強大的。
現在全性的這些問題兒童,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個能讓他們展示自己學派的沃土,他們是使出了全力,硬生生的把楊朱學派的所有東西都灌輸給了全性的這些人,讓他們從一個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存在的異人派系,變成了一個傳自諸子百家的最正統的學說派系了。
這些讓一人之下的那些人看的都有些害怕了。
無惡不作的全性消失了,而一個人人恣意妄為,從心所欲,卻又不逾規的新全性出現了。
這么說吧要不是張之維他們對這件事是從頭看到尾的,他們都不相信全性可以成為十佬。
而且全性的這個十佬,不是他們這種靠著宗教和血脈這些連起來的門派和家族的十佬勢力,他們是完全的依靠著學說發展起來的十佬勢力。
在新全性出現的那一刻,不管是張之維還是陸謹,他們都明白了為什么孟子會說,天下學說非楊即墨了。
學說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
更讓他們不明白的是,這么強大的楊朱學派到底是怎么被人滅亡的,能作為天下顯學的楊朱學派又是怎么消失的。
這些他們都是想不明白的。
直到他們在在諸夏的百家每個季度一次的大辯論上,看到了百家在沒有辦法說服對方以后做的事是什么之后,他們就明白了,為什么那些人少的學派和人多的學派都會在歷史中滅亡了。
因為人少的學說不能打,而人多的學說要挨打。
在知道孟子是怎么三次成為稷下學宮大祭酒的時候,他們罵罵咧咧的離開了,真是不怪他們儒家做大。
稷下學宮的大祭酒不光是最能辯論的,也是最能打的一個,要是沒有單人一劍殺穿一整隊的齊技擊的能力就坐不穩大祭酒的位置,因為你不知道會有哪些家伙晚上就對大祭酒進行夜襲了。
反正根據齊國自己的記載死因不明的大祭酒都死了不下百人了,只不過這些人都是上位不足一旬的所以就沒有誰在意了,也就沒有什么記載了。
而孟子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做了三任的大祭酒,還把這變成了儒家的自留地,可想而知這個時期的儒家到底有多能打了。
本來他們覺得楊朱就很厲害了,可是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為甚楊朱的大佬會集體過來給全性上課了,這是為了自己的傳承呀,全性可以說是楊朱在現代世界的萬頃田里一根苗了,不由得不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