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別墅區的桃金娘大街向西邊走去,德拉諾掏出懷表一看,才四點過一刻,時間還相當充裕。
“休息一會兒吧,看你一大早起來也忙得夠嗆,先吃點東西?”庫伯指著一旁的餐點鋪說道。
那是家烤肉店,漏斗狀的吸煙器幾乎倒扣在火爐上,濃濃的煙氣彌漫在店鋪的四周,穿著白色圍裙的老板用細身劍模樣的簽子將肉餅挑起,在空中翻騰幾周后轉面落在了爐架上。
“嗯…”都要前胸貼后背了,早知道昨天在紫陽花飯店多吃一點了!德拉諾收緊了腰帶,朝著烤肉店走去。
靠在店鋪門口他才聞見了那誘人的香氣,油脂在炭火的烤制下化為湯汁,老板從桌下抽出刮刀,將爐邊寬大的芝士切下了幾片,又用薄餅包好,等著新的肉餅出爐。
“小哥,要來個卡巴爾卷嗎?”老板微笑著,故意將芝士片放在了距離德拉諾最近的爐邊。
這誰頂得住啊…但看樣子這樣豪華的美食肯定也不便宜,德拉諾下意識地摸了摸錢袋,眉頭不自然地緊鎖在一起。
“多少錢?”
“五德利一份,今天是周末打八八折,只需要四個半德利。”
真貴!
德拉諾擠了擠眼睛,不愧是富人的住宅區,四個烤肉卷的價錢相當于在紫陽花飯店胡吃海塞一頓了。
按理來說折后價格不應該是四又五分之一德利嗎?不過八八折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兩個八折......所以相當于六折!德拉諾嘴角微微上揚,但猶豫了片刻后,還是不打算將這個丟人的想法說出口,索性從錢袋里掏出了九枚金幣遞到了老板的手中。
“拿兩份。”
二人拿著牛皮紙包裹住的肉卷坐到了大街的長椅上,庫伯二話不說便張開大嘴咀嚼起來。
“你能稍微注意點吃相嗎?”德拉諾望著狼吞虎咽的庫伯嘆了口氣道,再怎么說也得好好品嘗一下富人區特有的食物。看看那絲滑的芝士,一點一滴流下來的可都是黃金!
“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了,不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以后還怎么干活兒!?”庫伯用衣袖抹了把嘴,將空無一物的牛皮紙揉成一團丟到了垃圾桶中。
“之前那老板不是說今天是周末嗎?”德拉諾咬了一口肉卷向庫伯問道。
“別把迦南人的習慣帶到納格修斯來,這里的居民習慣把工作日的最后一天當做周末,周六周天反而是新一周的起始。所以在聽到‘周末’一詞的時候,你需要問清楚到底指的是哪一天。”
“還真是新奇…那接下來怎么說?先到紫羅蘭街去看看?”這肉卷味道確實不錯,但絕對不值五德利的高價!德拉諾對這次的消費體驗感到有些失望,還是將思緒轉移到了正事上。
“嗝——先把東西吃完吧,紫羅蘭大街也不算遠,光是走路也能在六點之前趕到。”庫伯打了個飽嗝,翹起二郎腿向德拉諾說道。
“你是不是對‘遠’這個字有什么誤解......”
德拉諾捂著臉念叨了一句,順便朝身邊瞥了兩眼,周圍路人投來的目光讓他感到極不舒服。他知道自己光是作為外鄉人就不應該出現在刻耳頓的富人區,就算花高價錢租了房子、體驗了一把上流人士的生活,但自己仍然是無業游民的事實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把這事兒忙完還是得找個體面的工作…帶路吧。”德拉諾吞下了最后一口食物,將牛皮紙丟入了桶中,跟上庫伯朝刻耳頓的市中心走去。
兩小時后,二人在紫羅蘭大街的路口停下了腳步。
“六點十五,比預料中晚了一些。”走了快有十公里啊......德拉諾彎腰揉了揉膝蓋,左顧右盼了一陣,將目光落在了照相館附近的一條巷道中。他將手伸入衣兜中,摸著那封軟綿綿的書信朝巷道口走去。
只有在這樣陰暗的環境中才能保證不會被周圍人注意到,雖然這樣顯得有些多此一舉,但他還是按照潔拉雅的囑托小心翼翼地觀察了片刻,才終于揭開了那信的蠟封。
“多黎士語?”他望著那熟悉的文字納悶道,看來潔拉雅準備得很充分,甚至提前考慮到了自己語言不通的情況。
“‘時間:下午八點四十,地點:紫羅蘭大街18號,香蘭大酒店217號房…’她想讓我做什么?”
德拉諾望著路對面燈燭輝煌的酒店,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接下來要進行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經的工作。
“噓!小點聲,別讓周圍人聽見了…”庫伯朝背后望了兩眼,回頭向德拉諾示意彎下腰,踮起腳尖靠在他耳邊繼續說道,“我說過了,米哈伊爾那老東西染上了什么壞毛病,這活兒風險很大,但你不必太焦慮,畢竟報酬也比較合理…”
“…‘先進入酒店,將準備好的卡片遞給前臺,告訴他自己是二樓的住客…’我的老天。”德拉諾覺得自己像是參與到了某種解密游戲之中,沒想到這工作竟然出人意料地復雜。
“按照她寫的做,不會出岔子的!”庫伯拍了拍德拉諾的后背,隨后轉身朝著對面的酒店走去。走了幾步才注意到德拉諾依然愣在原地,便轉過頭扯開嗓門向他喊道:“你還想不想要錢了!?”
“…”還是要吃飯的,不管怎么說,只好先硬著頭皮試試看了。德拉諾不情愿地點了點頭,跟著庫伯朝那香蘭大酒店走去。
酒店內部的裝潢相當華麗,一塵不染的瓷磚地像是鏡面般反射著金光,但德拉諾不顧上欣賞這些,只是在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信上預留的臺詞。
“歡迎光臨香蘭大酒店!您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您?”前臺穿著禮服的侍者禮貌地向德拉諾問道。
“我們是二樓的住客。”熟練而自然,就是這樣......德拉諾將夾在信封里的卡片拍到了大理石桌上,向對方說道。
“…好的先生,這邊請。”檢查片刻后,侍者將卡片還到了德拉諾的手中,帶著二人向大廳右側的樓梯間走去。
“從這里上去就是了,需要為您準備什么甜點嗎?”
“不必了,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覺。”德拉諾即興發揮道,若不是工作需要,他確實應該躺在酒店的羽絨床上休息一會兒。
“好的,祝您晚安。”
說著,侍者向二人深鞠一躬,轉身回到了前臺。德拉諾沒有多想,帶著庫伯轉身走上了二樓。
“‘219號房’,應該就是這一間吧?”他將卡片擺在眼前,再三比照著房門上的數字。
“時間!別廢話了,趕緊進去吧!還要準備工作呢!”庫伯不耐煩地將德拉諾推到了一邊,拉開半掩著的房門走了進去。
這房間沒比杰特的那間大到哪兒去,但床鋪、洗手間、浴室等等應有盡有,看樣子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住房。
“這就是工作?莫名其妙地在酒店里住一晚上,錢就到手了?”德拉諾清楚事情絕不會那么簡單,只是想靠發牢騷來引出庫伯的話。
“年輕人…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米哈伊爾的性格,在不愁吃穿、甚至腰纏萬貫的情況下,一個騎士最渴望得到的是什么?”庫伯問道,走到窗邊朝左側望了望,看起來想在隔壁的房間中發現什么。
“…陪伴。”德拉諾思考了半天才勉強憋出這么一句,實際上他明明想到了另一個更加貼切、直白的詞語,但他并不打算將它和一位高尚的騎士捆綁在一起。
“沒錯,差不多是那個意思。皇家騎士和那些隨處可見的小混混可不一樣,他們各個都是傳說的一部分。因此,無論何時何地,他們的言行舉止都代表了納格修斯最高貴的那群人,想也知道會有多少無形的戒律在束縛著他們......”
庫伯轉過身靠在窗邊,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可那些玩意兒根本無法拴住一匹本性狂野的烈馬。米哈伊爾確實是一位有著光輝偉績的騎士,但比起為王室效力,他更熱衷于從事自己的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