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漢子將馬系在旁邊的榕樹上,向這邊晃了一眼,便大咧咧坐下。他們頭纏白布,一身青袍,看著斯文打扮,卻是光著兩條腿,腳上是無耳麻鞋。
史鏢頭低聲指點道:“川人都是這般打扮。當年諸葛亮去世,川人為之披麻戴孝。武侯恩澤千年,至今,白布仍不去首。”
林平之瞧著稀奇,暗道:“這兩人文不文,武不武,模樣可真透著古怪。”
年輕漢子拍桌叫道:“拿酒來,拿酒來,這福建山真多,把格老子的馬都給累壞咯。”
宛兒皺著眉頭上前:“要什么酒?”
聲音十分動聽,年輕漢子一怔,突然伸手托向宛兒下顎,笑道:“可惜,可惜。”
宛兒吃了一驚,后退數步。
另一個漢子也笑了:“余兄弟,這花姑娘身材硬是要得,就是這個臉跟釘鞋踩爛泥,反轉石榴皮,格老子的一張麻皮。”
余人彥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林平之氣往上沖,右手重重一拍桌面,喝道:“什么東西,兩不帶眼的狗崽,卻是來我們福建撒野。”
余人彥也沒惱,依舊笑嘻嘻:“賈老二,人家在罵街呢,你猜這兔兒爺在罵哪個?”
林平之長得像母親,眉清目秀,甚是俊朗。平日,只要哪個男人擠眉弄眼朝他看去,就少不了一耳光。此時,哪還忍耐得了,抓起錫酒壺就摔了過去。
余人彥起身閃開,笑道:“你這上臺唱花旦挺勾人,打架還不成。”
鄭鏢頭耐不住,喝道:“這是福威鏢局林少鏢頭,你有天大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話音未落,左手突然一拳打向對方臉龐。
余人彥左手一翻,扣住鄭鏢頭脈門,再一拉,鄭鏢頭身體便向前倒,壓在桌子上。接著,余人彥左肘對著鄭鏢頭脖子后面一懟,砰,連人帶桌趴地上。
鄭鏢頭實力在福威鏢局進不了前十,但也不弱。
史鏢頭見其一招都接不了,可見對方大有來頭,問道:“閣下是誰,難道不將福威鏢局放眼里?”
余人彥大笑道:“福威鏢局?嘿,沒聽過!那是干嘛的?”
林平之屈身上前,喝道:“專打狗崽子的!”
他左掌擊出,不等招式用老,右掌又從左掌底部穿出,正式祖傳翻天掌里的一招‘云里乾坤’。
“小花旦有兩下子哈。”
余人彥揮掌隔開,轉向林平之右肩。
林平之肩膀微沉,左拳擊出,余人彥側頭避開,不料對方拳頭變掌,順勢橫掃。
卻是抽了個正著。
余人彥大怒,踢向林平之,林平之側身反踢。
這時,鄭鏢頭被白二扶起,欲上前幫忙,林平之連忙喝道:“去幫史鏢頭,這人我能料理!”
林平之為人心高氣傲,平日被大家寵著難逢敵手,早已養成老子福州第二的氣魄!
鄭鏢頭不敢與之爭執,便和史鏢頭一起攻向賈老二。
賈老二武藝精熟,以一敵二不落下風,甚至還能反壓二人。
不多時兩鏢頭便被抽得鼻青臉腫。
那倆趟子手拿了寶劍和鋼槍想幫忙,但武藝低微,插不進去。
林平之打了十幾個回合,氣力漸漸不足。
余人彥卻還神氣滿滿,笑嘻嘻道:“我看你肯定是個大姑娘假扮的,這臉又紅又嫩,來,給爺香一個,咱就不打了!”
“放你他娘的狗臭屁!”
林平之愈發惱怒,出手更快,又是一巴掌抽在余人彥臉上。
可惜氣力不足,余人彥跟沒事人一樣,反而暴怒一拳直沖林平之胸口。
林平之握住余人彥拳頭想卸力,沒想到對方拳頭力量太大,沒成功,被一拳打中氣悶不已。緊接著便被制住,整個人壓倒在地,余人彥大笑道:“龜兒子,磕三個響頭,叫三聲好叔叔,我才放你。”
白二、陳七見勢不妙,從后方攻向余人彥。
余人彥眼角窺得真切,左腳踹飛白二,右腳連踢,踹飛陳七,笑的愈發張狂:“大姑娘,磕不磕頭?”
林平之想揮拳打,卻差幾寸夠不著,右手忽然摸到一硬物,想都沒想便握住刺出。
余人彥大叫一聲,后退兩步,滿臉恐怖之色,望著小腹上的匕首,想拔卻又不敢。
旁邊幾人也停手,驚愕異常的瞧著余人彥。
余人彥身子晃了晃,右手抓著匕首柄一把,血噴數尺,面色蒼白:“賈…賈…告訴我爹爹,給我報…”
右手將匕首擲出,賈老二大叫道:“余兄弟…余兄弟…”
余人彥倒在地上,抽抽兩下,沒了動靜。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林平之腿腳發軟,怔怔地看著尸體。
史鏢頭見狀,低聲道:“抄家伙!”
這情況,賈老二定然是要拼命的。之前自己和鄭鏢頭圍攻,賈老二都游刃有余,很是輕松。這拼起命來,在場五人怕是一個都活不了。
賈老二瞪向林平之半響。
就在大家覺得他要動手時,他忽然掉頭跑向榕樹,揮手割斷韁繩,騎馬向北飛馳而去。
眾人:“…”
“要幫忙么?”
偏嫩的聲音悠然響起。
林平之頭腦還是一片空白,聞言下意識回應:“嗯嗯…”
眾人轉頭瞧去,便見葉誠從背后取下弓,又從箭囊中摸出血色長箭,彎弓瞄準。
“他這是要干嘛?想射賈老二?”陳七道。
“人已逃到百五十步,這時候才動手,晚了點吧?”白二道。
史鏢頭更是暗自搖頭:“一百五十步,古代箭神復生也只能說句望塵莫及。再說賈老二武藝精熟,即便箭能射這般遠,想來力道將盡,對方也能輕易閃開,甚至反手抓住箭桿。”
血芒一現,已逃至兩百步外的賈老二身體一僵,血噴數丈,連人帶馬倒在官道上。
林平之這時才回過神,顫聲道:“史鏢頭,怎,怎么辦…我,我沒想殺他的。”
史鏢頭掃了陳七、白二一眼,斥道:“別傻站著,趕緊把尸首搬店里,莫要叫人瞧見了。”
說完,他和鄭鏢頭快步沖向賈老二處。
賈老二胸口破了一個碗口大的血洞,下方的馬脖子也直接被射穿。不遠處,血色長箭沒入泥土,只余尾端箭羽在外。
兩人對視一眼,眸底涌出掩飾不住的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