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與和玉兄就感覺,那第一個書生就像是要故意詆毀恩公一樣,偏偏在座的所有人都相信了這番話。之后愈演愈烈,大家開始對恩公大肆評判,說什么就是想蹭功勞,覺得自己鄉試無望了,就通過這種上下勾結的方式,出點錢糧,配合官軍守城,獲得官身,借此機會取得好的名聲。”
“到了最后,大家一致認定,如果恩公此次取得頭名,那就是官官相護,徇私舞弊,取士不公,他們就要大鬧府衙,上書朝廷,判處恩公一個斬立決!和玉兄當時氣的就要與他們辯論,還好我及時拉住了他,兩人悄悄離開,也沒引起大的動靜。”
三角眼書生苦笑道:
“然后恩公的名聲似乎在中都學子中就臭不可聞了,所有人不知出于什么樣的心理,對恩公是極盡詆毀之能事,但那些普通民眾可不管啊,他們認定是恩公救了大家伙的性命,對恩公那是極其尊敬的,甚至有的民眾將恩公雕成玉像,供在家里日夜膜拜,祈求恩公康健平安。”
李之弘若有所思道:
“所以現在我的名聲是出奇的好又是出奇的差?就看是什么人評論我了?”
“沒錯。”和玉接過了話茬,他的臉一直是紅的,之前是氣得發紅,現在是與李之弘說話有些害羞,“恩公您的大恩大德,我們這些其他州縣的人都對您感激不盡。也包括中都的百姓,他們都說您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能夠護衛一方土地,就能夠鄉試奪魁,畢竟是仙人一樣嘛。但這些中都的學子,就是忘恩負義,他們就說恩公如果中了魁首就是作弊,他們就要上告朝廷。”
“所以恩公您的名聲現在是兩極分化,”蘇貫很是無奈,“那些百姓好多也放話了,如果此次恩公不能奪魁,就是朝廷迫于那些書生的壓力,刻意打壓恩公,到時候就要到府衙請愿。所以兩幫人這段時間一直在對立,相互之間水火不容。”
李之弘有些明白了,他嘴角翹了起來,原來那個右護法所言還真是如此。這就是那個幕后黑手搞起來的,堂堂正正的陽謀,在普通民眾和書生中間都布置了人手喊話,讓自己左右不得,無論怎么樣,都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自己焦頭爛額的時候,估計就會有人來聯系自己,要那天書九卷的秘密了。哼哼,我還正愁你們不上鉤呢,看來這次我得玩一把大的了。
一邊的蘇貫看了看李之弘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有些擔憂的勸說道:
“恩公,我覺得此次您還是要小心為上,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企圖陷害您。”
李之弘擺擺手,自信道:
“人家都亮招子了,我怎么的也得接招啊。不知中都可有針對我的賭局?”
蘇貫想了想,問向那個三角眼的書生:
“平懋,你對這里熟,你和恩公說說。”
這位叫平懋的書生點點頭:
“恩公,如今這中都大大小小的賭坊都有針對您是否鄉試奪魁的賭局,但基本都是五五開。最大的財成賭坊,也才二賠三。怎么,恩公有打算?”
李之弘微微一笑:
“當然,我自有打算,有人在背后毀我名譽,那我肯定要有所還擊了,不然,豈不是辜負了百姓對我的期許?”
平懋眼睛一亮:
“難道說,恩公此次必拿頭名了?”
李之弘笑道:
“頭名不敢說,畢竟還要看主考大人們的喜好。但倘若我奪了頭名,那我之后的一些應對方法就要讓那些人嚇一跳了。他們絕對不會想到惹怒了我的后果會有多么嚴重,哦,不過,幾位都是要應試的,我這么說,幾位不會介意吧?”
和玉微微臉紅道:
“恩公,要說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但凡應考之人,肯定都要向頭名看齊。不過我等幾人知道自己的斤兩,我與蘇貫兄、胡東川兄還有葉明(平懋)兄都是,此次只要能夠中舉,便是萬幸了,頭名絕不敢奢望。”
幾個潁州的學子紛紛稱是。章正微微點頭:
“我與之弘兄弟在一起住了有大半年,知道他的學識極為過人,畢竟鳳陽府最年輕的生員不是浪得虛名。當然,考試這種事情,并不是十拿九穩的,各位只要盡全力,那么自然會有好的結果。畢竟現在實缺太多,只要沒有太大問題,都能考上。”
李之弘也頗為贊同道:
“各位,咱們啊,仰望星空,腳踏實地,懷有夢想,也奮力直追。獅虎搏兔亦盡全力,何況我們呢?后日勉力而為吧!”
洪武十九年八月初九,天還未亮,屋外一片漆黑,李之弘卻也早早起床。李大妮早已在樓下打好了足夠六人吃的早飯,這兩天李之弘與潁州的幾個學子相處極為融洽,幾乎就要到了結社的地步。是以今天考試,他也很是貼心的為他們幾人準備了飯菜和車馬,用完早餐就直奔貢院而去。
李之弘出了門,迎面就碰上了章正。只見他精神抖擻,頭戴方巾,身穿栗色直裰,腳下粉底皂靴,穿得是整整齊齊,就是…忘了扎腰帶。
他笑著說:
“章兄這是準備去如廁嘛?所以不扎腰帶輕松些?”
章正慌得一摸腰間,急忙臉色通紅轉身,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只聽見里面霹靂啪啦翻箱倒柜的聲音,然后就是一聲長嘆,片刻后,章正反扎著一條翠綠腰帶出來了。看見李之弘那滿是戲謔的眼神,就有些疑惑:我扎了腰帶啊?低頭一看,頓時又手忙腳亂,慌忙把腰帶給調整好。然后長舒一口氣,裝作淡定的說道:
“這條腰帶,咳咳,有些松了,還是趕緊用些朝食吧。弘兄,咱們下樓吧。”
下了樓,李大妮迎了上來,接過了李之弘和章正的考籃,叫著車夫搬上了馬車。章正徑直坐了下來,端起一碗小米粥張口就要喝,李大妮都來不及阻止。
“咳咳,燙!呼——”章正只是想喝完粥淡定一下,卻沒想到被燙了一嘴,都起泡了。連忙拿過旁邊的饅頭往嘴里就塞,想要降降溫,卻無濟于事,只得像哈巴狗一樣反復哈氣才緩了過來。李之弘在一邊慢條斯理道:
“章兄,慢點,沒人和你搶。”
章正羞紅了臉:
“我就是餓了,對,餓了,所以饑不擇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