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坐在馬車里,臉上還掛著淚痕,旁邊的李之姝在安慰她。李之弘騎著馬跟在馬車后面,一臉無可奈何。
這才剛剛見面,怎么又和前世一樣吵起來了啊?老婆,你咋就這么愛和我吵架呢?可這次,你非得聽我的呀!云兒的尸體現在不能下葬,還要等待解剖結果,最起碼,還要作為證據以抓獲兇手,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意氣用事啊。
常月低聲哭泣著,李之姝在旁邊憤恨的說:“殿下姐姐,我哥哥是不是欺負你了?哼,不僅欺負我,現在連你都敢欺負,等回家,我們一起打他!”
常月擺擺手,示意李之姝不要說了。自己也知道不能讓云兒下葬,至少要等到解剖完畢尋覓所有證據才行,只是自己看見自己從小到大的姐姐就那樣慘死,就那樣無助的躺在地上,自己卻什么也不能做,心里堵得慌,只有朝李之弘大發脾氣,來安慰內心的傷痛。這個家伙,倒也不吭聲,就聽我罵他,唉,也難為他了。
常月又回憶起了從小和云兒一起長大一起玩耍的場景,自己調皮被父親訓斥了,她就來安慰自己,給自己帶好吃的,還夸自己武藝出色,要拜自己為師呢。
可是,云姐姐!你當初為什么就不和我一起練下去呢?也許,也許你這次只要會一些武藝,就不會那么輕松被人殺害了啊!云姐姐!我常月,大明鄭國公長女,大明云洛郡主(此封號為作者虛構,如有雷同不勝榮幸),在此起誓,務必抓獲殺我云兒姐姐之兇手,將其剝皮充草后千刀萬剮,然后挫骨揚灰,以告慰云姐姐在天之靈!
李之弘并不清楚常月會在心里發下如此惡毒的誓言,他只是在思考,為何云兒會突然被殺害了呢?他望向和自己同行的劉生,劉生此時也正好回過頭來看他,兩人會意,驅馬行至一邊,低聲交談道。
“叔父,按理說應天府的官方通告還未傳至此處,即便傳至此處,也不會明面上讓所有人都知道官方的目的,可是,侄兒總是覺得,云兒被殺應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不錯,叔父也如此認為。”劉生嚴肅的說,“目前知道陛下關于此事的態度的,應天府那里,也就是府尹、府丞等中高層官員,其他的,應當沒有,但不排除有人能夠判斷出來。錦衣衛這里,除了蔣大人和我,可能也就是指揮使大人的幾個心腹了。吳青雖然也知道,但卻是郡主殿下被追殺以后,我感覺事態嚴重,才告訴他的。而云兒是五天前被殺,當時他應當沒有這個可能了解。那究竟是何人泄露了消息,或者打草驚蛇,讓拐賣云兒之人殺人滅口?”
“侄兒認為當此之時,需要盡快確認最后一次拐賣或者經手云兒的是何人。吳青之前說,懷遠的郭員外郭天保最近新娶了一個胡人侍妾,而劉二寶曾經也替黑蛟堂押運過一個小娘子送到懷遠,聽劉二寶說非常漂亮,不知是否是云兒?這個時候就得一個一個試了,侄兒想請叔父派人陪同劉二寶前去認尸,他這幾日也應該養好傷了。”
“嗯,確實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如果劉二寶能認出來,那至少就能夠確定,云兒被害和郭天保有關系,甚至就有可能是郭天保殺害的。袁力,”劉生叫著自己另外一個手下,吳青當初審訊過劉二寶,不宜再去,“你去找劉二寶,帶他去張二河那里認尸,記住,不要聲張。”“是,大人!”
......
聽完袁力從縣衙帶回來的匯報,劉生驚喜地說:“怎么,還真是那個郭天保?”
“是的大人,劉二寶回來的時候很明確的跟我說,那個女人就是他護送過的,當初是郭天保家的一個家丁接收的,而且劉二寶還說,自己從小在漕幫長大,見習慣了那些溺水身亡的人。這個女人指甲縫里面有麻絲嘴里有泥沙,十有八九是被人裝進麻袋沉江的。然后綁的不緊,這女人又被水流沖出來了。”
“那就是說,基本可以判定是郭天保做的案子?這案子不就破了嗎?”劉生驚喜道。
“叔父,”李之弘倒在一旁潑了一盆涼水,“我認為,現在證據鏈根本沒有形成,而且,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個案子是郭天保干的,最多最多,我們只能把證據釘到郭天保買了云兒,但根本不能證明郭天保殺了人。最起碼,要找到動手的人。而且在這之前,我們還得查清楚,是誰走露了消息。”
“大爺的!”劉生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要不是怕這些鳥御史給陛下施壓,老子早就到處抓人了!”
“叔父勿要著急,”說罷給劉生試了一個眼神,劉生會意,擺擺手讓袁力退出屋去。“叔父,侄兒先給您分析一下我們當前的情況。”李之弘自信的說道。
“首先,陛下需要的肯定不止云兒姑娘的案子,陛下是需要借這個案件,殺一殺那些販賣人口的宵小之輩,震一震那些牛鬼蛇神。因此,關于云兒姑娘被殺一案,我們暫時不能與販賣人口案相勾連,以免打草驚蛇,逼著那些賊人銷毀證據。到時候沒有證據,我們想要把這個案子給釘死,就沒辦法了。因此,我們要對外界散布消息,云兒姑娘暫時無人認領,而且屬于不小心溺水身亡,讓背后那些人放心。”
“其次,我們既然要把整個案子做死,就要把證據鏈抓全,并借云兒姑娘被拐賣一案牽出這背后的利益鏈條。這里至少是三個案子,云兒姑娘被拐賣案,郡主被人追殺案,還有云兒姑娘被人殺害一案,而這三個案子的交匯點就是黑蛟堂!那么,我們就首先需要在黑蛟堂身上做文章,至少把他們追殺郡主一案釘死,這樣,錦衣衛就有充足的理由抓人,指揮使大人那里也會有證據和底氣抵住來自那些士大夫官員的問詰。然后在審問過程中,可以再把他們拐賣人口的案子給釘死,這樣就可以牽出拐賣人口的巨大團伙。”
“最后,陛下明面上是要應天府審理云兒姑娘被拐賣一案,但云兒姑娘到底是如何失蹤乃至被殺的,并無確鑿證據,所以人口拐賣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說。但現在云兒姑娘已經找到,我就可以把郭天保殺死云兒姑娘一事釘死,然后,審問其如何娶得云兒姑娘。這樣,只要黑蛟堂最后供出他們拐賣了云兒姑娘,郭天保供認他是買來了云兒姑娘,而中間的劉二寶又是咱們的人,非常可靠,這樣從上家到中間到買家,證據鏈就能夠徹底釘死,那些士大夫官員再無攻訐錦衣衛以及給陛下施加壓力的可能!”
“當然,要做到這些,有幾個點必須要注意。第一點就是證人的安全。劉大寶那里,我已經借著肥皂生意之名,安插了我的六個家丁隨身保護,如有情況,他們可以抵擋一陣子;黑蛟堂那里,我們抓了人以后,一定要秘密關押,小心保護,不可讓他們被暗中刺殺了。郭天保還好,他是武定侯的族兄,明面上不會有人對他不利,而且他只是一個買家,不至于要殺人滅口,還有孫小二以及我們后面要抓的王大麻子也要注意保護。
第二點就是保密,叔父,侄兒雖不是錦衣衛,但叔父您對我知根知底,可以放心,侄兒這邊的家丁武裝平時也有訓練,悄悄抓個人很容易,如您愿意,我會把我手上的六十余人交給您使用,他們都非常忠誠,每個人都經受了我的水刑考驗,是一支可以依靠的力量,他們絕對不會泄密,但叔父,我們的行動,包括抓人和后面設計取證據等,都必須要嚴守口風。不是我不信任您的手下,但這個時候,只有知根知底的人才可以相信!
第三點就是統一,我們抓捕首惡,抓捕脅從,一定要同時進行,不能給背后的人反應的時間,要做到一擊必殺,抓人之后立馬關押,同時向鳳陽府提出控告,同時通報指揮使大人,同時要在民間散布輿論,這一點,劉二寶可以起到大作用,他的蘭幫也比較可靠。”
“總之,我們要先把這個大案子辦成兩個案子,一個盜匪追殺案,一個殺人沉河案,這樣可以不引起后面那些勢力的警覺。然后等咱們把證據都釘死之后,突然發難,就可以辦成人口拐賣的鐵案,任何人都不可能懷疑我們證據不足,懷疑錦衣衛無據無權無證肆意行事,就無法給錦衣衛扣帽子,而且人口拐賣,歷朝歷代都是重罪,如果有人存心要阻撓,那肯定就和人口拐賣案有重大關聯,到時候可以請他們去鎮撫司喝喝茶聊聊天。
到時候,錦衣衛占據了天時——陛下全力支持,地利——對案情的熟悉,以及人和——民間輿論對人口拐賣的痛恨,到時豈有不勝之理?”
李之弘這一番講下來,頭頭是道,思路清晰,最大程度地還原了案情根本,考慮了陛下的想法和各方的應對,提出了行之有效的辦法,劉生不斷點頭稱贊,還在心里嘆道:真是一個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