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下蔡縣城南,臨著清水河的一戶雜貨鋪的側門就打開了,一個一個四旬左右的婦人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抱著洗衣盆和臟衣服,就奔著清水河邊走。
街坊鄰居們家的婆娘,也大多在這個時候起床,搶著一個清水河邊的好位置淘米或者浣衣。這老婦來的比較早,和周圍的幾個熟人打著招呼,就端著浣衣盆下了河邊的臺階,小心翼翼的掏出半塊肥皂。呵了呵手,就要開始洗衣。
旁邊一個五旬老婦笑叫著:“老秦家的,你們家搶著買到這肥皂了?”
這個老秦家的老婦得意的說:“可不是嘛,王大姐你別瞧那蘭社牙行每天那么多人排隊搶購,可咱當家的跟那胡三爺有交情。我求著我們當家的使點路子,昨兒果然就買到了,雖說是貴了兩百文,可那也值得呀。嘿,昨兒我就試了,這肥皂洗的可干凈了,還有那好看的泡沫,真是神仙一樣的物件兒。當家的也滿意,說用了這肥皂,渾身清爽,以后身上就不會有虱子了。還說用完了就在再求三爺買,不差這點錢。”
王大姐羨慕的說:“你家老秦還是有些本事的,不像我家那個,哼,一點本事都沒有。”
秦氏安慰道:“王大姐你也別灰心,咱們兩家也是有交情的,待會這肥皂你也試試。我還告訴你啊,一般人我不告訴她。”
秦氏神秘道,“胡三爺說啊,等明年開春,這肥皂價格就要降了,產的就要多了,到時候咱們下蔡人買啊,只要不到兩百文,還管夠。剩下的劉大掌柜的說要賣給中都和江南那邊的富戶地主們,一塊賣一貫!所以你看啊,啊!哎呀!”
秦氏突然一個尖叫,失手把肥皂丟進了河里,然后又是一聲更大的叫喊:“我的肥皂啊!”旁邊王大姐還納悶呢出了什么事,順著秦氏的目光看去,也是嚇得尖叫起來:“那是什么?!”
只見清水河里離他們二人大概十步的距離,赫然有一具尸體,浮浮沉沉,隨著清水河飄了過來......
縣典史張二河盯著眼前這具已經被打撈起來的尸體沉默不語,看向旁邊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兩個婦人,心里斷定應當和她們無關系,詢問了她們是如何發現尸體的就讓她們離開了,其中一個稍年輕的還在呼天搶地的喊:
“我的肥皂啊,當家的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么責罵我呢!我的肥皂啊......”旁邊那個年老的扶著她慢慢離開了。
“大人,由于河水很涼,這具女尸保存完好,據小人判斷,最多應當是五天前喪命的,死因應當是溺水,嘴里有泥沙,可以斷定不是死后再被人拋進河中。但是否是他殺,小人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仵作陸九恭敬地說道。
“很好,現場是否還有其他發現?”張二河問著其他捕頭。
“大人,卑職等已經詳細詢問了那兩個婦人,可以斷定她們只是發現者,當無參與此案的可能。此女尸順流而下,如果陸九哥所推斷不錯,考慮河水流速,最遠可能從利辛縣飄來,最近,應當是懷遠一帶。但也不能排除此人在本縣被殺,兇手故意偽造尸體被浸泡的時間,從而轉移本縣作案的視線的可能。”之前傳訊過郝仁卿的李捕頭回道。
“嗯,那就在本縣先排查一下吧,問一問最近有無人失蹤。這女子雖然面部已經泡腫,但仍可判斷出乃胡人,而且生前相貌極佳,以此為線索在縣中詢問。嗯,對了,也記得向州城和相鄰的利辛、懷遠、潁上、潁泉等縣發出協查文書,本官還要趕緊向縣令大人匯報此事。誒,吳大人也來了?卑職見過吳大人!”
吳青之前一直在鄰近懷遠一帶刺探消息,這次其上司劉生升職且負責查探人口失蹤案之后,雖未升職,但由于其頗得劉生信任,其偵緝范圍已是擴大了不少,整個下蔡縣城也在其職責范圍內。
這次發現女尸,干系重大,他也及時趕了過來。看到這具女尸,不由得心里咯噔一聲,思索片刻后問道:“典史大人,這位女子,怎么看著那么像胡人呢?”
張二河恭敬回道:“吳大人好眼力,卑職等人也認為是胡人。據仵作報告,這具女尸應當是五天前死亡,但不排除他殺可能,至于作案范圍可能較大,卑職正打算向州城和臨縣發布協查通告,并查找失蹤人口。”
吳青點頭:“是應當如此。不過,此事莫聲張,切忌大張旗鼓,本官還有一些考慮,涉及到另一樁通天大案。你我雖是兩個衙門的,互不統屬。可這件事情,最好還是聽我們錦衣衛的,你明白嗎?”
張二河心下凜然:“卑職明白。此案卷宗,卑職會令人細心做好另備一份,呈閱大人,后續調查的最新結果,也會以最快速度報知大人,請大人放心!”
......
“什么?本縣發現了胡人女尸?你可確定?”劉生嚴肅問道。
“大人,卑職親眼所見,確是胡人女尸,縣衙典史張大人已經開始調查此案,我令他有最新案情要通報錦衣衛。”吳青答道。
“那是否可以確認,是云兒呢?”一旁的李如斌和李之弘異口同聲道。
吳青回說:“李保長,李公子,卑下并未見過云兒,不能判斷。雖說有畫影曉形,可胡人大都樣貌相近,無從分辨。胡人在本地極為少見,也就是翠玉軒那里有幾個胡姬,匯報之前我已前去查訪,那里的幾個胡姬并未失蹤。鄰近的幾個縣鄉卑下不清楚,但除了懷遠郭員外那里新娶了一個胡姬外,其余的,可能也就是壽州城的一些前元后裔了。如要清楚是否是云兒,還需要過上幾日等其余縣鄉的排查情況通報了以后才能決定。除非,除非現在就稟告郡主前去認尸。”
“郡主傷情剛剛好轉,絕不適宜現在前去認尸,否則不管是不是云兒,都有可能讓郡主傷心過度影響恢復。”李如斌說道,他正要對李之弘說保守這個秘密,屋外就傳來了一句平靜的話:“我不會有事的,帶我去認尸。”
“郡主?”李之弘大驚,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她去認尸啊!誰知常月推開門就進來了,盯著屋里的四個男人,平靜的說道:
“我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了,傷情無礙。可要是我一直得不到云兒的具體消息,我茶飯不思,也睡不好覺,還連連做噩夢。這個事,都聽我的,現在帶我去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