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樣的疑難連你也無法解決?你不是一向習慣自己實驗的嗎。”師尊眼睛未睜,只是平淡開口。
幸嘗云低頭道:“若是平時,我自然會自己實驗,總結經驗,找到最優解。可今時是為了救人,我沒有慢慢實驗的時間了,所以才會來請教師尊。”
“說吧,你的疑難是什么?”師尊依舊是淡漠的語氣,不帶有任何感情。
幸嘗云抬起頭,看向師尊側顏:“我遇到了一個被邪氣改造的凡俗女子,她的病變已經深入骨髓,所造血液也是邪血,會破壞其正常細胞。我想要為之更換脊椎,卻不知該如何做。”
“這是血煉峰峰主梁顯兩年前的造物天月行水藕,還不能大規模生產,因此價值不菲。我現在僅有四截。
只要提取那女子的血脈基因與之融合,便可定向培養出需要的器官骨骼。你確定要用它來救一個凡俗女子嗎?”
幸含風睜開眼睛,歪頭看著幸嘗云,然后伸出手,一截玉藕出現掌心。
“我們的丹藥,對于器官骨骼肌肉皮膚的自我修復,能起到很好的激發引導作用。但是如何讓人體再度長出失去的器官骨骼,研究還是不夠深入。
這天月行水藕能為人體培養新的適合的器官進行移植,著實是一件重寶。
可寶物造出,便是要使用的。無論是用在修士身上,還是用在凡人身上,用總比不用好。現在有人需要,那就是它用出的機會了。還請師尊將天月行水藕賜予弟子,讓弟子可以救人。”幸嘗云無比認真地說道。
幸含風看著自己的弟子,眼中終于出現了情緒波動:“你知道為什么血煉峰還在研究的寶物會在我的手中嗎?”
“弟子不知。”幸嘗云低下頭。
幸含風道:“上一次,你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部攪爛,我縱然修為高深,亦只能自己不死,不可能讓你不死。
為了將你救回來,我以奇丹為你護佑精神,又去血煉峰拿來了十五截天月行水藕,在你身上用了十一截。剩下四截,我準備留給未來受傷的你。
嘗云,我不可能每次都去血煉峰,你還是要把這寶物用在凡人身上嗎?”
“師尊恩情,弟子百死亦難以償還。”幸嘗云垂目道,“可是弟子明明有能力去救,卻因貪戀寶物,愛惜生命而不去救,這實在不合我道。”
“你的道是什么?”
“以無私為有私,以有私為無私,這便是我的道。”
幸含風聽見如此,不禁為之動容:“嘗云,你很不錯。青元宗乃至整個澤界,恐怕沒有幾人能有你這樣的境界,但能夠堅持下去的理念,才是真正的道,你能堅持下去嗎?”
“百姓將帝王神圣化,帝王將我等修仙中人神圣化,我輩修仙中人又有許多習慣將那未知之仙神圣化,這些都不是實事求是,都是膽怯行為。
帝王就是帝王,不會大公無私愛百姓,修仙就是修仙,不會大愛無疆,普渡眾生,所有人都有自身的欲望,自私的一面。承認事實,承認每個人的自私一面,才能讓我們的社會更好。
我的自私便是希望安全地活著,可現實并不是一個安全的環境,所以我需要教導弟子,普傳大法,無私奉獻,使世人一起變強。此便是以無私為有私。
每個人共有的自私,就是生存。為了活著,可以爆發出無限動力。當世人愿意和我一起團結起來,每個人為了自己活著的私欲而奮斗,共同對抗巨獸天災,這便是每個人都在為人族集體無私奮斗。此之謂以有私為無私。”
幸嘗云面無表情,訴說著一切:“想要堅持下去,就在于我能不能承認每個人的自私。既不把比我強的人幻想的本性善良美好,也不把比我弱的人幻想的天生無欲無求。
實事求是,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基礎,是對抗天災,重塑世界的基礎。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我必須要做到,我會時刻提醒自己堅持下去。”
幸含風點點頭:“這三截天月行水藕你都拿去吧。它本就是我留給你的,你有權力決定它用在誰身上。無論是仙還是凡,無論是善是惡,我相信你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多謝師尊大慈大悲,弟子替那凡人謝過您了。”幸嘗云低頭叩首三下,然后起身雙手接過三截蓮藕。
“你去吧,我還要繼續修行,若無大事,不要來打擾我。”幸含風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幸嘗云。
“是,師尊,弟子記住了。”幸嘗云起身鞠躬,然后轉身離去。
高梧宮外,幸嘗云正欲踏出,卻聽見師尊的聲音,悠悠蕩蕩,飄揚而來。
“嘗云,如果遇見難處,還是來找為師吧,不用去找你其他峰的朋友。
我想你最近會有很多不好對他人開口的難處。”
幸嘗云眼神一凝,隨即放松下來,然后轉身鞠躬:“是,弟子已經明白師尊的意思了。弟子若有難處,一定會來向師尊求教。”
通界之中,盛和城內,正氣凜然,邪氣退卻。環境變好了,百姓服下藥湯,身子自然逐漸康健。諸隆整理出一些供來醫療的房間,又集中了所有醫生,繼續為百姓診治,看看有無隱患。
幸嘗云與燕嬌奴在其中一間,正在準備脊椎移植手術。
“嘶。”燕嬌奴收回手指,含在口中,微微蹙眉,只覺疼痛。
幸嘗云拿著金針,將提取出來的血液與其他部分組織渡入天月行水藕中。雙手置于仙藕兩側,開始渡入元氣,以自我意志控制其定向發育為健康完整的脊椎。若有若無的云霧,從幸嘗云腦門上縹緲而出。
“你應該忍受不了待會的疼痛,而且強忍除了受罪也沒什么好處,把胳膊伸出來,我給你麻醉吧,等你醒過來,就會煥然一新了。”幸嘗云開口道。
燕嬌奴低著頭,紅著將手伸了過來:“麻醉之后一點意識也沒有嗎?”
幸嘗云皺著眉頭看著她:“你就算有意識,也看不見背上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