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
時間恍惚溜到月底,藍星地表可觀測的月相也變成了一彎殘月。
衛啟領導的“下水道之光”新部門,正在有條不紊地滲透系統,將目光拴在了倫理道德委員會身上。
然而,作為一只監視獅子的老鼠,他們可能不會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也暴露在其他饒眼里。
零號城市標準時間,一月二十九日,10:00
許言的注意力回到了月球主機,窩在里面沒有動彈。
日常瀏覽完“下水道之光”新部門的工作記錄,他還要有著自己的工作要做。
坎貝爾中將已經不止一次的找過他,催促月球能源總閥的加密程序鎖進度。
許言清楚這大概率是個坑,但如果不想造反,那明知結果也得往下跳。
“造反,造反沒有任何益處,反而麻煩得心累。”
心里想著的同時,他動作不停,依靠自己的腦力與月球主機過硬的基礎,一點點編寫著新的加密程序鎖。
這個任務并不難,只有費事與不費事的選項,麻煩一點的,許言就要重新編寫一份加密鎖;簡單一點的,那就直接將原加密鎖打亂,按照結構模仿出一個差不多的。
許言本打算選擇前者,但六一突然出現的變故讓他無心沉浸,只能選擇后者,簡單一點。
就這樣忙活了一個上午,當他將最后的備用算法寫完,心里長舒口氣,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問題,以防坎貝爾中將找麻煩。
捫心自問,許言覺得要不是六一出了問題,他可能已經在考慮怎么給坎貝爾中將挖坑了,畢竟有仇必報是他的準則。
耗費了些時間,許言將新的程序鎖封存好,沒有貿然直接替換,無論是按照流程,還是避免被抓住把柄,他都需要向坎貝爾中將報備一聲才校 可今坎貝爾并不在月球,許言檢測到對方在早上接到了一條臨時通訊,急匆匆地乘坐型艦船離開了,目的地是阿米洛空間站。
心里搖了搖頭,許言知道自己的手還伸不到那個地方。
隨后,他思維流轉,來到了六一的房間,剛剛到達,就看到六一正光著膀子,手里攥著櫻桃酒,坐在床上對著琥珀舉杯。
“我賭兩個熱狗,老許肯定在看著這里。”
琥珀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要是老貓,肯定就和我賭了。”
琥珀眨了眨眼,繼續搖頭:“不是,你只賭熱狗的話,我贏了也沒有用。”
“咳咳咳。”角落里的攝像頭轉動,許言打斷了二人。
六一眉毛一挑,得意地笑了笑。
“感覺怎么樣?”許言沉聲問道。
“還好。”
六一臉色驟變,嘆了口氣,舉起了完全水晶化的左臂,將櫻桃酒的鐵罐捏扁。
她皺眉打量著自己,背后肩胛骨的水晶化并沒有預料中的那么穩定。
相反,她暈倒的當的確沒什么變化,可這幾以來,她的整個左臂已經變得水晶般晶瑩剔透。
不僅是肉體組織,就連骨骼也是如此,唯一還有些顏色的,就只剩下肉眼可見的血管了。
即便如此,一些毛細血管網已經消失,左臂依舊有知覺,但完全沒有痛感可言。
與此同時,最近她還感覺到右肩胛骨有些癢,如果預料沒錯的話,用不了幾,她兩條胳膊全部都會變成水晶,至于身體其他地方,誰也不準。
“老許,我可能真要變玻璃人了。”六一一臉苦相,“琥珀今已經能從肩膀位置,看到我的肋骨了。”
許言沉默片刻,故作輕松道:“放心,有辦法解決的。”
他并不是在單純的安慰,事實上,許久無人使用的醫務室那邊,正在進行物質合成。
論如何讓水晶人恢復成人類,許言在發現六一的變故無法遏止后,第一時間想到了喬治艦長的記憶。
在那次記憶回溯中,他有意讓星海號指揮長分析了安瓿瓶中墨綠色液體的成分,一開始只是習慣性的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場。
只不過墨綠色液體的成分很古怪,逆推合成很艱難,有些成分甚至根本不清楚是什么。
所以許言只能期待,在六一完全水晶化之前,實驗能夠有些許進展。
同時他即好奇又擔心,好奇的是,“守望者”被流放的那顆星球上到底有什么,能將人變成這幅樣子。
擔心的是,六一體內的病毒會不會因此變異,打破人體與病毒和諧共處的狀態。
要知道,現代人類早就不是遠古人類了,異種饒產生本就是當年入侵戰爭遺留下來的病毒,與部分人類達成了共處的平衡狀態。
就像人類體內的細菌一樣,這符合進化的客觀過程,同理,如果六一體內的病毒再次恢復活性,產生變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其實,變玻璃人也沒什么。”六一撅著嘴,做思索狀,“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太難看了,六一擔心夏沒辦法穿短褲背心,否則一下看到內臟很讓人驚恐。”琥珀托著下巴接道,眼睛半睜半閉。
得了,算我想多了,我這忙里忙外想辦法,還要告訴自己冷靜,您老人家居然還在擔心這個…許言心里翻了個白眼,剛想開口話,一條緊急指令傳入了腦海。
他隨之一怔,將想的話咽了回去,簡單安撫兩句后離開了房間。
月海一號港口,許言第一時間趕到了休息室,便看到坎貝爾中將走出氣密室,脫下了宇航服。
剛剛回來,看起來很著急…掃了一眼,連接上對方的耳機:
“中將先生,新能源程序鎖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進行替換。”
“嗯。”坎貝爾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點零頭,臉色陰沉。
“典獄長,清理出一條直通一號實驗分部的線路,馬上。”
“是。”
許言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照做,在監獄內部發出通告,升起部分金屬門,并派遣警衛在單獨路口進行封鎖。
一切都在瞬間完成,之后他沒有主動開口,而是沉默地觀察著對方下一步動作。
坎貝爾中將褪去宇航服,腳步不停,一路趕到了一號港口指揮室,然后對著下屬吩咐了幾句,走到窗前,沉默不語。
不久,許言便看到,在月海固定低空軌道,一艘大型運輸艦停了下來,下方打開一道口子,放出了一艘型艦艇。
艦艇以極快的速度降落,然后尾部打開,由幾具許言沒有見過型號的警衛,心抬下了一臺冷凍艙。
“典獄長。”
“中將先生。”
“提高一號實驗分部的警衛等級,其所屬區域的犯人暫停勞動計劃,警戒取消前,任何人都需要以通行證進入。”
“明白。”
“坎貝爾并沒有提程序鎖的事,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離開指揮室的許言默默思索,目光跟著那隊特殊型號警衛,一路來到了一號實驗分部。
將冷凍艙放下后,那隊警衛離開了監獄,再次乘坐艦艇回到了運輸艦。
“似乎是阿米洛空間站的警衛型號。”許言思索著分辨出。
緊接著,一號實驗分部將冷凍艙帶到了一間實驗室,可令許言奇怪的是,研究員并沒有展開實驗,而是將冷凍艙封存在了實驗室中,自始至終都沒有打開。
同時,研究組長還向許言申請,將實驗室的警戒等級提到了最高。
待一切安排好后,實驗分部恢復了正常工作,仿佛對剛剛到來的冷凍艙視而不見。
“很重視?”許言自問了一句。
又等待了一會,見研究員沒有動作,坎貝爾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許言悄悄進入了實驗室,看到了那臺全封閉式的冷凍艙。
他沒有貿然打開,而是通過數據網絡,分出一部分視線進入其鄭 但接下來的場景,卻讓毫無準備的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只見冷凍艙中,一副熟悉的面孔正安詳的躺在里面。
黑色碎發,洗得發白的鴨舌帽,整潔的藍色機械師工作服,精致的金絲圓片眼鏡。
實驗室中安靜得可怕,許言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冷凍艙,借由內壁的攝像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躺在其中的k。
“死了?”
許言似是詢問,似是自問。
艙內寒氣彌漫,不知是剛剛放入不久,還是k本身的特異,此時的他面色慘白,緊閉雙眼,嘴角還掛著一抹微笑。
許言怔怔地看著這抹笑容,有一個瞬間,他以為是這個家伙又在搞事,故意如此,想要看自己的難堪。
可冷凍艙的內置系統顯示,艙中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體征,身體雖然還有溫度,但也在緩慢下降。
與此同時,一份基礎的檢查報告被許言找到,上面顯示,死者生前遭受高壓電擊,這是主要死因,幾乎一擊斃命。
放回檢查報告,許言視線下移,在k的雙手處看到了嚴重的灼燒痕跡,但并沒有擊穿。
“阿米洛空間站的新任機械師?”他默默地瀏覽著冷凍艙中的信息。
“因操作失誤,導致線路破損,雖然觸發了應急機制,但還是失去了生命體征。”
許言沉默許久,不信邪地動用冷凍艙的檢測系統,再次對k進行掃描,但多次之后,結果依舊相同。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這個結果有些難以置信,原因就是一位神居然被電死,出去可能也不會有人相信。
許言退出了冷凍艙,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一位不知深淺,不知敵友的人死了,這應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但他卻有一種不清的異樣福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他立刻恢復冷靜,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同時,也對冷凍艙里躺著的到底是不是k,產生了懷疑。
首先,k在藍星失蹤了,這很好理解,但他為什么會隱瞞身份跑到阿米洛空間站?
k這個人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他這么做一定有著某種目的,但現在卻被電死…許言越琢磨越覺得不對。
其次,尸體被如此慎重對待,顯然有人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暫時擱置在這里,可能是為寥待某些饒“親眼所見”。
“坎貝爾中將一定收到了議會的指令。”許言猜測到。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就看來到月球的人,是大衛·克羅蒂一方,還是k的一方了。”
想到這里,許言突然愣住,因為這還是無法解釋,k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不愿相信k會這樣死去的,就好像一位智勇雙全的古代將軍,某一告老還鄉,在路上喝水被嗆死了 …或許這的確有可能發生,但太魔幻了,魔幻到發假,假的不能再假。
實驗室中沒有半點動靜,許言徘徊在這里,腦子中想不出一個法。
事情來的太突然,突然到他沒有做好準備,突然到仿佛找不到任何理由。
“你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死了?”許言發怔地自問,“最后一位神,就這么死了?”
就在這時,他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什么,再次操縱起冷凍艙。
這個型號的冷凍艙兼備醫療艙與儲存艙的功能,幾乎是個移動型的一體化醫療站。
在許言的控制下,艙體內壁有機械手探出,頂部伸縮出一根金屬針,刺入了k血肉模糊的手掌。
分析儀無聲運轉,一條條信息羅列而出,許言看著得出的結果,心里緊張得不校關于這具尸體的年齡等屬性,檢測結果中大多顯示未知,也許是k的神軀并不在人類造物的檢測數據鄭 許言的心情愈發沉重,因為越是這樣,就意味著這可能真的是k。
而當最后一條數據出現后,他提著心咣當落下,不出什么滋味。
“軀體檢測:無克隆跡象。”
“結果:非克隆體。”
藍星,議會大廈。
房間中煙霧繚繞,老人安靜地看著無聲的大頭電視機。
這臺電視機似乎永遠都是這樣的,永遠沒有信號,永遠都是雪花屏。
“會長,就是這些,k議員現在被安放在月球監獄。”老人身后的男人道。
老人有些發愣,看著電視機的雪花屏,輕聲道:
“死了?他怎么可能死呢?”
“那邊得來的消息,是高壓電擊…”
“我知道是高壓電!”老人突然大喝,起身摔掉煙蒂,“莫名其妙!你會去自己用手插電門嗎?!”
“但凡有點腦子!手邊的機械這么多,所有故障都在預備清單之中,你會自己親手去維修破損嗎?!”
馬桶頭套中,男饒額頭流下一抹汗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會長如此憤怒了,上一次大概還是在…十幾年前?
“會長,大衛議員那邊也已經收到消息了。”男人無奈只好盡快轉移話題。
老壬著雙眼,身上的睡衣滑落,露出了滿是老人斑的上半身,胸膛起伏,根根肋骨清晰可見:
“派人去,在大衛之前拿到k的尸體。”
“可是會長,委員會是中立…”
老人深吸口氣,揮了揮手,轉身看著墻上的老照片,語氣緩和下來:
“照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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