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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 女人們

  番子們已殺入范家,漫天的血鋪開,滿耳都是慘叫聲。

  范永升跪在地上,看到幾雙靴子踩到自己面前。

  “你怕王笑來剖你的心肝嗎?”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穿著一身深藍色的皂服,上面繡著一只張牙舞爪的狴犴,似乎要奪人而噬。

  這女人長得不漂亮,臉削瘦而長,眉角還有一道刀傷,一雙眼亮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她其實已脫離開了漂不漂亮這件事,范永升看到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是個兇人,而不是男人女人的問題。

  “你們…是…”

  “大瑞察事府知道嗎?”

  范永升嚇得直哆嗦,只覺自己隨時要暈過去。

  那女人卻還在問。

  “你只怕王笑,不怕大瑞朝的王法是嗎?”

  “我我我…我…”

  “殺得差不多了,想一起去看看嗎?”

  女人一把捉住范永升發髻,拖著他往范府里走。

  這一具近兩百斤的肥胖身軀,她拖起來只是稍有些吃力。

  但范永升的頭皮已溢出血來,痛得他哇哇大哭。

  他努力爬行著,試圖跟上女人的速度。

  “你怕我拖不動你嗎?”

  “啊!”

  劇烈的慘叫聲中,范永升一雙腿被斬了下來…

  他瘋了一般掙扎。

  “你想摸我的手?”女人又問道。

  范永升恨不得立刻去死,一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哪也不敢碰。

  他就這樣被一點一點拖進范府的大院。

  到處都在殺人,但他顧不上了,頭皮似乎要被掀開。

  “我捉痛你了嗎?你想剃頭嗎?”

  范永升用盡全力,這才吐出兩個字。

  “沒…沒有…”

  女人繼續往前走,嘴里一句又一句慢悠悠地問著。

  “你知道你們介休縣去年才交了六千銀子的稅賦嗎?”

  “你知道陛下每頓都吃土豆嗎?”

  “你知道陛下收到了沁縣黃家的銀子是什么心情嗎?”

  “你知道黃永發告訴陛下你們范家才是藩商里最有錢的嗎?”

  “艾鎮撫,他似乎…已經被嚇死了。”

  艾勝楠低頭看了一眼,只見范永升瞪著眼,整張臉已經僵硬,確實已經嚇死了。

  她冷笑一聲,問道:“范三撥、范四撥呢?”

  “他們想從后門逃,被指揮使大人拿下,丟到糞坑里淹死了。”

  “殺到沒人反抗為止,清點財物糧食…”

  半天之后,艾勝楠迎到一輛馬車前,拱手道:“殿下,辦好了。”

  馬車里,唐芊芊漫不經心問道:“點出有多少糧食了?”

  “超過一百萬石。”

  “運一半回西安。”

  艾勝楠想了想,問道:“可陛下的意思是全運回去。”

  唐芊芊道:“以后父皇若出兵山西,又要再運過來,費這事做什么?”

  艾勝楠低聲道:“卑職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

  “依陛下的想法,只答應讓北楚的兵馬進入山西與建虜打仗,我們大瑞只要坐壁上觀即可,似乎并沒有派兵出征的意思…”

  唐芊芊道:“想法是會變的,你按我說的做就是。”

  “是。”

  唐芊芊又吩咐道:“你留在介休處理后續的事宜,去把花枝叫來。”

  “殿下不帶卑職繼續北上嗎?”

  “不帶。”

  艾勝楠抄家時兇得厲害,此時卻顯得十分溫順。

  她抬頭看了唐芊芊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唐芊芊不再看她,放下車簾。

  艾勝楠猶豫了一會,又道:“卑職有事向殿下稟奏。”

  “近前說吧。”

  “是。”

  艾勝楠走上前兩步,低聲道:“出這趟差使之前,陛下曾召見過卑職…”

  “五月二十三,辰時,在父皇見了李帛柏之后?”

  艾勝楠心里一驚,臉色發白起來,應道:“是。”

  “這事你要么第一時間與我說,要么不說,現在說算怎么回事?”

  “卑職的前程性命皆是殿下給的,絕不負殿下。”

  馬車里唐芊芊沒有回應她這句話。

  艾勝楠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當時陛下吩咐了卑職兩件事,一是讓三殿下領老營騎兵撤回陜地,二是請王笑去西安議盟…”

  “你現在說這些,是因我不帶你繼續北上,你完不成這些差事了是嗎?”唐芊芊反問了一句。

  艾勝楠沒了抄家時的氣勢,頭埋得更低。

  “卑職之所以先前不說,只是擔心殿下怨怪陛下。并且,卑職并未想安陛下的吩咐行事。殿下此去,是兵危戰兇之地,允許卑職隨行守衛。”

  唐芊芊問道:“但你覺得父皇說得對,是嗎?”

  “是,卑職不懂什么大道理,卻知道陛下雄才偉略遠勝周衍小兒。殿下你又是世間奇女子,能傾心王笑,是他的福分。于公于私,王笑理應扶瑞,而非扶楚。如今建虜欲借道山西攻伐山東。陛下想要招攬王笑,予以顯爵,助他破敵。這條件并不過份,對殿下和他都是好事…

  而三殿下孤師陷于大同,完全可效陛下當年被圍剿時金蟬脫殼之計,只要保全精銳,先返陜地整備,等陛下與王笑議好盟約再卷土重來,豈不比好過如今的處境?卑職越想越覺得陛下說的沒錯,這才想開口勸一勸殿下。”

  艾勝楠說完,拱手站立了良久,馬車里唐芊芊才嘆息了一句。

  “我曾與你說過那么多,你還是不明白嗎?笑郎所追求的,從不是父皇想要的家天下。”

  “卑職雖不明白,但可以不問對錯,只以殿下馬首是瞻,求殿下允卑職隨侍。”

  “你覺得我是錯的,父皇是對的。卻還打算聽我的?”

  “是。”

  唐芊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沒有說話。

  等花枝興高采烈的從范家出來,走到馬車前,看到艾勝楠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只是大咧咧問道:“你是不是偷拿了什么珠寶被教訓了?”

  她也不用艾勝楠回答,徑直就想邁上車轅。

  卻聽唐芊芊吩咐道:“由勝楠隨我北行,花枝你留在介休,抄完家再來找我。”

  “哦。”

  花枝也不多問,覺得跟唐芊芊去找王笑玩也不錯,留下來抄家也不錯…

  濟南。

  幾封秘信被交在左明靜手中。

  “左大人,這里面有一封是錦衣衛從京城傳來的加急情報。”

  “京城的情報?”左明靜訝然,問道:“為何會送到知事院來?”

  “靖安王和柴指揮使都不在,要請殿下定奪…”

  左明靜也不敢拆,連忙去找淳寧,卻見纓兒正從淳寧院里出來,低聲道:“殿下剛睡著呢,她不太舒服,又囑咐不要寫信告訴少爺。”

  “這里有封要緊的信…”

  纓兒于是有些為難。

  淳寧因為有孕在身,最近變得有些嗜睡,又因為擔心王笑跑去山西打仗,情緒也有些不穩定,在人前還好,有時候獨立坐著就莫名其妙哭出來…

  纓兒覺得自己該照顧好她,主動又挑起了不少事做,都有些力不從心。

  但這種‘要緊的事’纓兒還是不敢作主,于是輕手輕腳回到淳寧屋里,低聲道:“殿下…”

  雖然只是這樣輕喚一聲,淳寧又驚醒過來,問道:“怎么了?可是有夫君什么壞消息?”

  纓兒趕緊安慰了她,又添了幾分心疼,覺得殿下以前可是從來不這樣,要是少爺或者小竺在就好了…

  “沒事的,是有京城的情報回來了,明靜姐想讓你看。”

  淳寧這才恢復了往日的從容端莊,點了點頭,應道:“明靜來了?讓她過來吧。”

  左明靜站在屏風前聽著這些動靜,低頭又看了看手中的情報,心念一動,拆開來先掃了一眼。

  她眼中泛起些詫異,卻是迅速收斂起來,繞過屏風,溫溫婉婉道:“殿下,是好事,勞召已經安全了,是否馬上告知靖安王?”

  等左明靜再退出來,眼中的憂慮之色又重新泛上來。

  她手里的信確實是勞召傳來的。

  但內容卻十分奇怪——勞召竟是以家仆的身份詢問三少爺是不是在滿洲留下一個兒子。

  就這樣簡簡單單一句話,左明靜思量萬千,始終有些不明所以。

  為何會有這樣一封信傳過來?

  這種大戰之時,不遞軍情,卻是如此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兒子?又是誰生的兒子?

  他還有別的女人嗎?

  想來,當時他從遼東歸來,只說是蔡悟真與秦山河相救,但從墳山之戰到離開沈陽前的那一段經歷似乎是從來不提的…

  左明靜不由蹙起眉頭,覺得這封情報更像是一種試探,試探錦衣衛的情報網,也試探自己這邊的反應…

  ——可眼下殿下是這種情況,萬不敢讓殿下再知道這事吧?

  左明靜感到自己瞞著殿下的事越來越多了,偏每一樁又都是會引得她情緒不穩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又如何是好?

  她心里為難,只好提筆給王笑寫了一封信,與勞召遞的情報一起仔仔細細地用蠟丸封好,派人快馬送往山西。

  但做完這一切后,心中的不安感還是揮之不去。

  憑直覺,左明靜敏銳地感受到這件事背后很可能是某個女子所為,而且是一個極危險的女子…

  心想著這些,左明靜轉過頭,看到顧橫波素面朝天,打扮得簡簡單單,正在埋首案牘。

  哪怕是這個富有心機的顧橫波,也從未讓她感受到這種危脅…

  京城。

  曾經的王家,被大火燒毀的庭院又修好,比往日還多了幾分氣派。

  蘇茉兒與薩仁嬤嬤站在樓閣上,看著遠處庭院中正修剪草木的勞召。

  “他把情報遞出去了?”蘇茉兒問道。

  “是,但我居然沒發現這奴才是什么時候遞出去的,也沒能捉住和他接頭的人。”

  蘇茉兒并不驚訝,道:“王笑用的人,自是有幾分本事。”

  “讓他知道小阿哥是王笑的兒子沒關系嗎?”

  “只要他不知道是娘娘生的就行,你是怎么說的?”

  薩仁有些冷笑,道:“這奴才陰險得很,他其實聽得懂滿語,平時故意不顯露出來,但每次有人說話他都支著耳朵聽。我杜撰了一位格格,讓奶媽們抱著小阿哥閑談,用滿語說了一句‘格格也是沒辦法才把孩子寄養在這里,這孩子的阿瑪可是大清的死敵’,他聽到后果然留了心,幾次都端詳了小阿哥。”

  蘇茉兒點點頭,嘆息道:“小阿哥這相貌,他該看得出來。”

  她的語氣里有些擔憂和茫然。

  薩仁又問道:“接下來我們怎么做?”

  “等著吧,娘娘很期待王笑是怎么回復的。”

  “我不明白娘娘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只要明白娘娘才是掌控一切的主子就可以…”

大熊貓文學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