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芊芊似乎很喜歡看王笑驚慌失措的樣子,按著他就是不讓他起來。
“既然來了,哪有走的道理?”她笑道,緩緩俯下身。
王笑看著她一點一點壓下來來,忽然靈光一閃,道:“對了,我差點忘了,我有個賺錢的法子。你你你放開我,我就跟你說。”
說到這個,他似乎有些興致盎然起來,小心翼翼地推開唐芊芊,道:“我不是說要拿銀子來贖我的玉佩嗎?為了這事,我考慮了好久,想到幾個賺錢的方法,你給我參詳一下。”
唐芊芊輕輕笑了笑,似乎不信。
王笑道:“現在雖是立秋,但馬上天就要冷下來了,到時候到處炭火用的都多。”
“你是要做炭火生意?”
“不是我,是我們。”王笑直勾勾地盯著唐芊芊,目光中帶著些熱切的表情:“我有一個好產品,我們合伙做,如何?”
唐芊芊絕不是第一次這樣被人盯著,但以往那些男人這般盯自己只是眼饞自己的美貌,眼前這個好看的少年卻是想和自己一起做生意?
呵,且看看你玩什么把戲。
這般想著,她按在王笑身上的手便稍微松了松。
“這明顯是你想從奴家這脫身的伎倆?”
“你怎么能不相信人呢?”王笑被戳破心思,訕笑了一下。
他只好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來。
“你聽我說,我這有一種炭火,名曰‘蜂窩煤’,成本又低,燒起來卻比別的炭火要旺得多。”
王笑說著,攤開手掌在她面前比劃了一下,道:“大概這么大,一個圓柱形,中間有洞,如蜂窩一般。”
唐芊芊見他伸出手到自己身前,本還以為他要捏自己,待見他說得很有幾分認真專注,便自嘲一笑,耐著性子聽起來。
“因它是這樣的形狀,受燃的面積又大,起火快,溫度高,氣味還小,定然是比別的炭火好用的。”
王笑說著還站起身來,從屋里的鐵爐子中把拉出一塊舊炭火,道:“你看,你這個炭燒到最后,中間卻還不好燒到,蜂窩煤卻不同…它還有一個好處,是只需要要用煤渣便可以制成。你有紙筆嗎?我畫給你看…”
他說著,偷偷四下打量了一翻。
桌上倒是有筆紙,他來之前唐芊芊似乎就在練字,在一張箋紙上寫了幾句詩。她字跡娟秀中帶著些靈逸,頗有些賞心悅目。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匆匆一瞥,看到這樣一句詩。
王笑只掃了一眼,低著頭,微微揚了揚嘴角。便另拿了一張紙出來,拿筆在上面畫蜂窩煤的樣子。
畫了一張平面圖,又畫了一張立面結構圖,他才滿意地點點頭。
“呶,你看。便是這樣一塊煤快。”
唐芊芊凝眼看去,只見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眉宇間豐采奕奕,讓她頗覺有趣。
“你看我做什么,你看這個。”王笑又將紙一抬。
唐芊芊低頭一看,他手中的畫卻頗有些難看,線條有粗有細,歪歪扭扭。
但好在也能看出來畫的是什么。
“人家說畫如其人,你這畫卻與你的人相去甚遠。”她笑道:“你是想用這賺錢的門路換回你的玉佩?”
“玉佩你可以先不還我。”王笑道:“若真賺到錢再說,我在家中畢竟出門不便,凡事還須由你出面主張。”
他說完,不等唐芊芊反應,又拿起筆在紙上寫起來。
寫了好久之后,他才將紙遞了過去。
“這是窩蜂煤的制法,你可以找人試著做一下,若是可行,我們盤個門面來做,應是能小賺一筆錢財。但一定要注意保秘,安排信得過的人…”
唐芊芊低頭看去,卻見紙上的字頗有些東倒四歪,但行文分明,步驟清晰,略略一看她便明白過來,無非是將煤渣、碳粉這些混著壓制成形再曬干。
“真可行?”
“你一試便知。”王笑盯著她的眼,低聲道:“我們一起做這生意,如何?”
他湊得頗近,一雙眼里帶著頗為迫切的渴望。
唐芊芊對上這樣的目光,不由臉一紅。
“照你這么說,你是信得過奴家嘍?”她輕問道。
王笑哈哈一笑,道:“連我開竅的事如今都只有你一人知道,不信你又能信誰?”
“那好呀,我們一起做。”唐芊芊笑道,說著雙手環在王笑脖子上,眼角含笑,吐氣如蘭。
王笑假意沒聽懂她的一語雙關,帶著些欣喜點頭道:“你不會后悔今天的選擇的,這樣,到時候賺了錢,我們一人一半。”
唐芊芊沒好氣道:“你不過動動嘴,卻想從奴家這賺走一半銀子。”
王笑道:“這東西不難,成本又不大,本就是賣個主意。切記,這容易被人學去,你要注意保密,還有,我們收煤渣就行,不需要上等的炭火…”
他交待起來便顯得頗有些絮絮叨叨。
唐芊芊也未不耐煩,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老氣橫秋的說話方式。
待王笑說到口干舌燥,她才打趣道:“好了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做什么大買賣的。”
“你不懂,我急需用錢。”王笑道。
“奴家一個女人,自然不懂你有多急。總之我明日就給你弄,好吧?”
王笑白眼一翻,覺得這句話極有些讓人不適。
他也只好道:“一言為定?”
唐芊芊“嗯”了一聲,拿指尖在他鼻子上輕輕刮著,悠悠道:“夜深了,我們歇了吧,小財迷。”
王笑眼皮一跳。
他卻是早有準備,身子一矮,一溜煙躲過了她的環抱,飛快逃出門去。
“我真得回去了,再見。”
唐芊芊一愣,說話間已不見了王笑的身影。
她只好搖了搖頭,低頭看頭手里的紙,輕聲自語了一句:“急需用錢?卻用遠水來救近火?王家三公子要贖玉佩,還用自己做生意?有趣。”
同時,在她家門口外,一瘸一拐的少年對著高高的院墻跳了兩下,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自己真是個傻子,爬得出來,爬不回去。
積雪巷里,少年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忽然輕輕笑了笑,低著頭自語了一句:
“玩神秘的女人?送你一個小生意好了,讓我看看,你盯著王家是為了錢,還是另有所圖…”
瘸瘸拐拐地一路回到王家,卻見院門緊閉。
他只好拿起門環咚咚咚敲了幾下。
麻子臉透過門縫看了看,不由揉了揉眼,接著跑回去把酒糟鼻搖醒。
“你猜我看到誰啦?三少爺在門外面呢。”
灑糟鼻迷迷糊糊道:“睡迷糊了是吧?三少爺都沒出去過!”
麻子臉壓著聲音道:“不會是鬼吧?我一個人不敢開門,你陪我一起去。”
兩人一起回到院門處,才頗有些膽戰心驚地問道:“三…三少爺?”
“嗯,開門。”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王笑才終于算是回到家了。
“真是三少爺?!你什么時候出去的…呀?”
“你們不要管,這事不要說出去。”王笑道。
走了這么遠,他頗有些困頓,交待了一句后便抬腳往自己院里走去。
誰知麻子臉居然應道:“那哪成呀?我們作為門房,也是忠于職守的,進出了什么人,都是要一五一十說的…哦。”
王笑一頭黑線。
夜色下,他忽然作了一個決定——遲早要把這兩個門房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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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他睡得很香。
夢里他如愿以償地將兩個門房打了板子。
之后似乎還夢到了唐芊芊…
“少爺,起來了哦。”耳邊是纓兒溫柔地喚著。
王笑揉了揉眼,迷迷糊糊道:“纓兒今也不帶我出門嗎?”
“說好不出去的哦。”
什么時候說好的,分明是這丫頭單方面說的好的。
王笑便嘟囔道:“那我再睡一會,反正也不出去。”
纓兒道:“少爺得起來了,都日上三竿了,而且老爺回來了,你得過去問安呢。”
王笑坐起來,皺了皺眉。
“老爺回來了?”
“少爺啊,老爺是我喊的,你得喊‘爹’回來了。”纓兒有些無奈起來…
王笑這兩天倒是從纓兒那里收集了一些信息。
王家老爺姓王——這條大概是廢話。
總之王笑這個便宜爹名叫王康,‘康’是杜康的康,之所以起這樣一個名字,自然是因為王家世代釀酒,算是京城屬一屬二的酒商。
王康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如今兩個姐姐都已外嫁,他與弟弟王秫卻未分家。只是王康住在東府,王秫住在西府。
王康的元配夫人是湖北糧商蘇家的女兒蘇氏,王家前三個兒子都是蘇氏所生,而在生王笑之時蘇氏因難產過世。
蘇氏過世之后,王康續弦娶了京城糧商出身的崔氏。后來又納了兩房小妾,一個是張姨娘,一個是王笑那天見過的笑點極低的沈姨娘。
王家人口自然不會這么簡單,但顯然王笑以前癡呆的時候也沒記住那許多人。
纓兒便只挑了這樣核心的人物再重復叮囑了一遍。
——說起來便是一個后媽、兩個姨娘,另有哥哥嫂嫂弟弟妹妹若干。
王康住的地方叫杜康齋,說是齋,其實是個頗大的院子。
到了杜康齋之后,纓兒還是在外面候著,王笑自己進到大堂。
王康也是剛剛回府不久,正在后面換衣服,堂上便有一群人一邊說話一邊等著。
滿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王笑看到這樣的場面便極有些覺得頭大,他認得的也只有大哥王珍、姨娘沈氏。
因見王珍與一個小姑娘之間有個空位,想必是自己的位子,他便走過去老老實實地坐好。
雖懷疑可能是王珍敲了自己一悶棍,他也不至于在這種場合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