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么多丫頭的炮轟,任一只覺得自己耳邊有幾百只鴨子在叫喚。
那光頭老人拄著拐杖,從大石頭上利落的跳下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扒拉開激動的丫頭們,施施然的上前。
“幾位看著很面生,不知道來我們小漁村,有何貴干啊!”
“這位爺爺,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們是第一次來,有事要去海外走一趟,不知道你們這里有沒有比較好一點的大船,合適遠航的?”
光頭老人摸摸自己的下巴,沉默了半響,就是不說話。席墨是個急性子,忍不住催促道:“你老說話啊,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磨嘰啥呢?”
光頭老人捋胡子的手停頓了下,皺著一張臉苦巴巴的道:“你這女娃娃,急啥呢。這海灣村,沿海到處都有漁船,幾百年下來,那廢棄的漁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們自己去掏摸一個就好啦!”
“啊哈…”老人伸了伸有些彎的腰背,抹了抹眼角的淚水,“人老不經用了,隨便溜達一下就犯困,不奉陪了!”
老頭杵著拐杖,彎著腰就離開了。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姑娘從丫頭群里跑出來,狠狠剮了幾人一眼,氣呼呼的攙扶著老頭離開了。
任一無奈的道:“得了,出師不利,一下子就得罪了一片人。”
他眼珠子一轉,不甘心的從兜里掏摸出一個油紙包,對著那些還在忙碌干活的丫頭們溫和的招呼道,
“小妹妹們,你們誰能帶我去找到一艘堅固的大船,我這包糖就送她吃,你們誰想要啊?”
如此說了三遍,這些丫頭們只是一臉垂涎的看了看油紙包,就繼續埋頭干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搭話。
弢喆看她們對吃的無動于衷的樣子,從懷里掏摸出兩只漂亮的簪花,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晃了晃而已。
果然,再矜持的丫頭,對于這樣精致的奢侈品,也沒有多少抵抗力。也不知是誰帶的頭,烏泱泱的跑了過來,把弢喆圍得結結實實。
“呀!好漂亮的東西,我好喜歡!”
“大哥哥,可以借我看一眼嗎?”
“大哥哥,你是賣頭飾的貨郎嗎?你這簪花好漂亮啊!一定很貴吧?”
丫頭們你一言我一句,說得好不熱鬧,比那五百只鴨子還吵,把眾人中間的弢喆差點沒吵暈了。
“丫頭們,這個東西不能隨意借看,很貴重的,它可是那些官家小姐才能佩戴的。”
丫頭們眼里的小星星更甚,眼也不錯的盯著簪花瞧。
這個簪花,是白色玉石打磨成花瓣,足足鑲嵌了五朵,然后用粉色珍珠錯落有致的點綴其間,下面配有同色系的垂須,掛著玉石打磨成的細小玉石珠子。
整體看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華貴奢靡氣息撲面而來,就像弢喆說的那樣,絕不是平民百姓能享用得起的。但是,就算只是看一眼,那也算是開了眼了。
這些小丫頭,都是在這里土生土長的貧民女孩,物資極端奇缺,平日里頭上的發飾,用的是海里珊瑚礁打磨而成的。
雖然看著也很美,但是,做工粗鄙,材質更是隨手可尋,可以說,每天都可以不戴重樣的。
這個小漁村,地勢偏僻,物資不是很豐富,也就偶爾有個走貨郎中路過,可以讓她們見識一下外邊新奇的物品。
像弢喆手里這樣的精品飾品,無論如何是沒見識過的。
對于自己能引起小丫頭們的注意,弢喆自是滿意得很,忍不住對著一旁的席墨擠眉弄眼一番。
只不過,他的那一對黑眼圈實在是扎眼,回應他的只有大白眼和后腦勺。
他無奈的把簪花舉得高高的,大聲的道:“我不是什么走貨郎中,誰能帶我去找到大船,我就把這對簪花送給她了,不要錢。”
小丫頭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奈的道:“大哥哥,我們也想帶你去找大船,可是,這里真的什么也沒有啊!”
師兄妹三人彼此對視,正失望不已的時候,就聽得眾人身后冒出來一個有些清冷的女童聲音。
“她們不知道,我知道哪里有,問題是,你們敢不敢跟我走!”
女童的聲音不大,聽著卻有些讓人刺耳,是那種真的很刺耳的感覺,三人忍不住揉揉自己有些發疼的耳朵,好讓耳朵適應一下。
女童也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把光頭老人扶走的那個女孩。她約莫七八歲大,長得還算清秀,在一群粗鄙丫頭里面,屬于比較出類拔萃的了。
她的個子不是很高,卻很清瘦,一點小女孩子應有的膚質也沒有,一張臉刮不下來二兩肉。
總體而言,她的人和她說話的語調,以及她的行為,給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異常的不協調,仿佛,他們面對的就不是個孩子,而是個和他們一般大的成年人。
席墨是個心急得姑娘,諸事不順本就讓她不耐煩,此時更是不愿意拖延。她想也不想的拉著女童的手,一臉欣喜的道:“小妹妹,你真的知道哪里有嗎?”
女童的手,入手冰涼,讓席墨的骨子里升起一股涼氣。她就像是觸電了一樣,趕忙松開了女童的手。
女童垂下眼眸,不以為意的說道:“我當然知道哪里有,問題是,你們敢不敢去,那個船,據說…死過很多人!”
“啊?死過很多人啊…”席墨心里有些發怵,有種打退堂鼓的沖動。
任一則不以為意的道:“不就是死人嘛,這大千世界,每日里死掉的人多了去了,沒啥好忌諱的。關鍵是那個船一定要大,要結實牢固。”
“既然不怕死,那就和我來吧,那艘船,一定符合你們的需求。只不過,我有言在先,以后乘坐那艘船,出了什么事,千萬別說和我有關系,否則,就算你們遠隔千山萬水,也會遭受到我惡毒的詛咒。”
女童的話聽得人毛骨悚然,席墨忍不住倒退一步,躲在任一的身后。
弢喆看她小臉煞白的樣子,小聲開解道:“師姐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你?”席墨拿眼撇了他一下,想說他能拿什么保護她?武技?傷好了的她,能甩他十條街。
靈根?她更是能甩他幾百條街。
這樣的差距,他拿啥去保護?空口說白話嗎?她在心里冷冷的想著。
弢喆自小就混跡市井,最會察言觀色,對于席墨的心里,哪里有不明白的。只不過,看著那張明媚動人的臉,他無論如何也生氣不起來。
任一猶豫了一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毛顯得想要出海的決心,那個船無論如何也要搞到手。
“小妹妹,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了。這包糖給你,你能幫我們找到船,不管將來有沒有危險,我們都將感謝你。”
弢喆也不落于人后的,把手里的簪子塞給女童,“感謝感謝,這些東西都給你。”
女童沒有接過簪花,而是把任一給的牛皮紙袋,扔給了身后的丫頭們,“拿去分了吧!”
“嗷嗷嗷…謝謝戀戀妹妹,嘻嘻…”
小丫頭們快活的吃著糖,就連枯燥的活計,此刻也不那么難以忍受了。
師兄妹跟著女童,一路循著海岸線走啊走啊走,一直走到一個比較寬敞幽深的洞穴口,女童就停了下來。
“里面沉有一艘很多年前的大船,隨著潮水的沖刷,就這么進去了,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弄出來,那都是你們的事了,和我沒關系,我要回去了,我爺爺還在等我回話呢。”
女童說完,也不啰嗦,干脆利落的就跑了。那輕盈的樣子,看著還有那么幾分活潑的女孩子樣。
席墨打量了下眼前的洞口,發覺它足足有七八丈高,洞內陰森黑暗,時不時有股腥氣撲面而來。
她有些不爽的道:“這什么鬼地方,和閻羅殿一樣,太嚇人了。”
弢喆輕輕的一笑,“師姐真會說,這世間哪有什么閻羅殿,就算有,肯定也不是長這個樣子。”
說起閻羅殿,那還是個比較家喻戶曉的恐怖存在。據古老的史書記載,人死了以后,其靈識會進入另外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成為不死不滅的存在。
人們依然可以存活,甚至還能修煉,和生前沒有什么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靈識初期會比較脆弱,比新生的嬰兒還要稚嫩幾分,稍不注意,就回遇上強大的靈識體,被對方吞噬。
靈識依靠吞噬同類,可以增強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說,靈識體的修煉,比起活生生的人,還要殘酷很多,一不小心,就會徹底消逝在這個世界。
這樣的世界,也有他的管理者。強大的靈識,就是那個世界的規則管理者,所有的秩序,依托他的規則來執行。
雖然他們很強大,理論上,可以吞噬一切靈識,讓自己唯一獨尊。但是,那樣的話,會有一個比較大的危機存在,那個世界,不是只靠一個靈識體撐起來的,而是億萬生靈共同支撐起來的。
假如世界上只有一個靈識體,不管他多么強大,那個世界都會因為沒有別的靈識的支撐從而崩塌毀滅。
所以,這個時候。就急需要一個管理者,一個強大的主宰者,由他來保證這個世界的良好運行。
那閻羅殿,就因此應運而生。里面的閻君,也是個靈識修為不低的強者,他的手底下,有一百零單八靈將,分別鎮守這個世界的每個出入口。
那些新生的靈識體,會被他們接引到靈池里面進行浸泡。直到他們足夠強大,可以自保了,才放任他們離去。
這樣的靈識體越來越多,這個世界就會慢慢地增長,里面的靈氣也會越來越濃郁,從而反哺里面的靈識體,讓他們的修為緩慢增加。
這樣的修行,雖然慢了一點,但是比起吞噬得只剩下一個至強者,要強上很多。
認識世界,都有很多貪婪的人,他們只想不勞而獲,走捷徑,私下里的吞噬自然不會少。
這個時候,就顯現出閻羅殿的厲害。他里面的一百零單八將,隨意抽出來一個,都能把那些心懷不軌的靈識體找出來,并且把他們按照罪行的大小進行罪孽判定。
無論是靈識處死,還是靈飛破散,終歸也只是和傳說。沒有人經歷過,也沒有人能看到,這一切都只存在于傳說中。
閻羅殿在這個世界里,堪比青云國的帝王殿,舉足輕重。很多人都把它描繪得陰森恐怖,實則,千人千面,每個人心里的樣子,都是不一樣的。
弢喆沒有想到的是,席墨心里的閻羅殿會如此的黑暗。不由得安撫道:“師姐不要害怕,等下你走我后面,我給你趟路。”
席墨皺了皺眉頭,她像是害怕的樣子嗎?她明明是惡心好不?
這個新師弟說話,讓她真的很無語。不過,對于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她一向都懶得搭理,翻翻白眼,直接就把弢喆這個人拋之腦后,自己則小碎步跑到任一身后,緊緊的跟著。
任一的手腕一翻,一顆十分明亮晃眼的珠子就出現在他的手里。這珠子發出耀眼的光芒,把這漆黑的山洞照亮得恍如白晝。
就是那光,離人的眼睛太近,刺得人有些難受。
席墨瞇虛著眼睛,一副不忍直視的抱怨起來,“那個,牛氓…”
任一有些不悅的道:“師妹,你應該叫我什么?”
“是啦,人家叫錯了,任師兄…”席墨嘟著嘴,不情不愿的接著道:“你這珠子能拿遠一點嗎?我眼睛都快刺瞎了。”
任一面無表情的道:“不能!”
接著反問道:“你能嗎?要不你拿著吧!”
席墨慌忙擺擺手,“啊,我不能,我不行。”
“既然不能,那就不要廢話。這里有沒火把能夠照明,難不成,你想摸黑進去?”
面對任一那個嚴肅的臉,席墨生氣的道:“人家就是隨口說說而已,我不進去了,你們自己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們好了。”
席墨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呵…原來你也不過是個膽小鬼,還以為你多厲害呢!”任一輕輕的一句話,讓席墨離去的腳步頓停了。
“你說什么?誰膽小啦?有種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