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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獵狼(二)

  普瓦圖或者熱那亞人似乎很善忘。

  僅僅三個月的時間,他們就似乎忘記了不久前的兩場敗仗,以及狼人及叛軍南下所帶來的混亂和恐懼,那兩千死亡或被抓走的熱那亞人仿佛從來就不存在過。

  他們也忘了波西羅賓遜。

  肖恩曾寫了一封長信給奧黛麗,詳細敘述波西的情況,并讓她密切留意身邊。

  雖然肖恩很愿意相信波西是無辜的,但證據對波西很不利。

  但波西沒有出現在羅恩堡,甚至秘密警察們也沒有獲得他返回普瓦圖的任何線索。

  波西也許已經死了。

  林肯子爵的失蹤也沒有任何消息,如果他被圣努威的叛軍俘虜,普瓦圖或者他的家族也沒有收到任何要求贖金的要求。

  他或許擔心因為自己的貴族身份而被叛軍當作一個戰利品而梟首示眾,因而只得隱姓埋名尋求一個普通的俘虜待遇,或許此時正在叛軍的某個地方從事最沉重的勞役,以便尋找機會逃出來。

  這也只是一種善意的猜測。

  普瓦圖人眼下正熱議的則是一件新鮮事:普瓦圖大學的安布羅斯希爾教授正籌劃一場全球考察活動。

  這一活動受到了輿論的強烈關注,大部分人私下里認為他是意想天開或者這純粹是冒險。但這一極富有神圣宗教色彩的計劃,讓這些人只能私底下這么想。

  令人意外的是,希爾教授首先找的是仍在普瓦圖傳教的那位真神教教宗。他當然不會告訴別人這是肖恩的暗示,為了偉大的計劃,他也是拼了。

  這位異教教宗爽快地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財產——2個金幣,并拜托希爾教授在尋找上帝的同時,一定要留意有關真神的線索,并派了幾個弟子自帶干糧與他同行。

  熱那亞上帝教的主教夏克禮,聽到了此事受了刺激,一下子捐出了五十萬金路易資助希爾教授的項目,并要求希爾教授將那2個金幣還給那位窮光蛋。

  夏克禮的大筆捐款,讓許多虔誠的上帝教信眾包括富人,也都向希爾教授的計劃捐款。

  結果希爾教授在三個月時間內,總共籌集了七十萬金路易的驚人數目,這筆資金甚至令總督都眼紅。

  肖恩沒能趕上希爾教授盛大的遠航,據說那天普瓦圖港人山人海,仿佛節日。

  眼下肖恩無暇他顧,他磨刀霍霍,在等威爾斯親自率領的小分隊的消息。

  但在等待消息的同時,他的軍營里來了一位客人,弗朗哥法蘭克。

  這位年輕的法蘭克先生,是皇儲殿下的代表。

  雖然他看上去跟肖恩印象中的那些出自圣城貴胄的公子哥的派頭挺像,看上彬彬有禮,但骨子里又有一種天生的驕傲。

  他一個人的行李就有三大箱。看這模樣要長期久駐的意思。

  但他的姓氏讓肖恩不得不小心應對,因為這個姓氏讓他想到了圣城的那位秘密警察總頭子。

  “法蘭克先生,請問你與圣城的法蘭克上校如何稱呼?”肖恩在自己的指揮部接見了代表。

  “其實,姓法蘭克的上校有好幾位,其他要么是將軍,要么是我這樣的小小的中尉。”來人輕笑了一聲,仿佛不經意間讓聽者了解這個家族在軍中的實力,“子爵,我想您所認識的法蘭克上校是我的親叔叔,約瑟夫法蘭克上校。他曾跟我提起過您的傳奇。”

  “那么法蘭克中尉,你是代表皇儲而來?”肖恩問。

  “就如你手中信中所言。”中尉道。

  這是一封皇儲殿下親書的信,落款有他的私人印鑒,要求熱那亞民防軍盡快越過奧特山,攻擊叛軍的后方。

  隨這封信而來的,還有總督拜恩的公文,以證明來人的身份屬實。

  眼前這位商人打扮的中尉,來到這里也是充當監督的意思,盡管皇儲來信中只是說他是聯絡人。

  民防軍是地方自籌軍費建立的,主要負責地方綏靖,但也義務服從政府和皇族的命令,只是這個服從性恐怕要大打折扣,尤其是要求他們跨省作戰。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法蘭克中尉被派到了這里。

  “事實上,熱那亞民防軍已經在準備之中,請皇儲殿下放心。”肖恩這時說道。

  “我能否知道明確時間?以及計劃?”法蘭克中尉問。

  “很快。”肖恩給了個模糊的回答,“至于計劃,這暫時是軍事機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法蘭克中尉吃了癟,但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復如常。

  “那我靜待佳音。”中尉笑著道。

  肖恩將來人安排住下,直接晾了他好幾天。

  這位中尉也不氣惱,每天都在軍營中走動,甚至還喜歡上了踢足球,只是民防軍的士兵比較抱團,對他這位北方佬不太那么友好——他一個人踢也沒意思。

  直到他找肖恩要了幾套民防軍的軍服,這才稍稍改觀了情況。肖恩聽自己的傳令兵丹尼爾說,這位中尉光是睡衣都帶了三套。

  民防軍軍營中,可沒有人有穿睡衣的習慣,包括肖恩。

  弗朗哥法蘭克的球技提高飛快,很快就成為軍中最受歡迎的射手,他天生就是這項運動的高手,獨創的令人眼花繚亂的帶球動作,極為賞心悅目。

  這一天他照例出現在球場上,貢獻了好幾個精彩的進球,引得圍觀的士兵歡呼。

  突然一陣急促的號聲響起,然后士兵們全都消失了,只留他一個人抱著足球發愣。

  二十分鐘后,一隊又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奔出營房,在操場上迅速地列好隊形,隨后一個連隊的騎兵出現在隊列之后,最后是炮兵牽著馬,將炮車和彈藥車趕了出來,在指定位置列好隊伍。

  此外鼓樂隊、號手還有輜重部隊也都列隊完畢。

  1400人的軍隊鴉雀無聲。

  全軍做好行軍的準備,總共只花大約三十分鐘。肖恩在佩羅薩等軍官的陪同下,騎馬來到了軍前。

  “全軍所有人,只需攜帶個人裝備,繞帕特納姆堡二十圈,以各連最后一名的成績為準,最后一支完成任務的團隊將負責軍營所有廁所未來七天的清潔工作,倒名第二名的負責后續三天的清潔工作。”

  士兵們個個神色如常,當然有人幸災樂禍,而各連的軍官和士官們則暗自給自己鼓勁。

  肖恩一聲令下,炮兵和后勤輔助部隊的士兵,立刻拿上自己的個人裝備,和輕步兵們站在了一起,在一陣鼓響之后,各支團隊爭先恐后地奔出城堡。

  這不過是民防軍常有的訓練項目之一,官兵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但對弗朗哥法蘭克來說,這樣的懲罰措施卻是頭一次見,而且他發現士兵們對這樣的懲罰好像沒那么抵觸。

  在每一個團隊之中,跑的最快的人也不得不放慢自己的腳步,以幫助團隊中體力較差的,因為成績是以各支團隊最后一名計算的。

  法蘭克中尉看到過不止一個強壯士兵背負著同伴的武器,而體力較差的士兵則咬牙跟在后面。帕特納姆堡并不大,但全副武裝跑二十圈也不是一項輕松的任務,尤其是有競爭的情況下。

  最后獲得第一名的居然是一幫炊事兵,這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為了嘉獎炊事兵們,肖恩特許他們這個晚上不需要做飯,讓倒數第三名的那個連隊為全軍做一次晚飯。

  結果是這個晚上所有人都喝到了放太多鹽的肉湯,以至于這個連隊很長時間都羞愧不已。

  身為軍事貴族家族的一員,法蘭克中尉對軍事從小就耳濡目染,15歲就進入皇家軍事學院學習,從那時算起,他已經有七年的從軍經歷了。

  民防軍給他的感覺是訓練有素和松緊有馳,當然這還有待于未來實戰的檢驗。

  他每天晚上也旁觀軍官們的研討會,在每一個房間里溜達,雖然自覺地沒有發言,但那種自由討論甚至爭辯的氛圍讓他感觸極深。

  看得出來,民防軍雖然努力地向帝國正規軍隊靠攏,力圖讓自己更正規化,但在實際訓練和日常管理中已經將1811年頒布的軍事操典改的面目全非,軍官們居然公開質疑軍事操典某些規定的合理性。

  法蘭克中尉明智地默默觀察,就在炊事兵獲得第一名的那個晚上,肖恩接見了風塵仆仆而來的諾蘭醫生。

  聽著十分消瘦的諾蘭醫生訴說過去幾個月在北方考察的經歷,以及自己的發現,肖恩沉默了,他已經忘了自己還是普瓦圖大學的校長。

  這當然是一個自然科學大爆發的年代,但同時也是一個打破常規與成見的年代,在這樣的年代,任何標新立異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礙。

  就如肖恩當初跟圣城大學某位教授,在報紙上的論戰。

  法蘭克中尉也在場,除了睡覺,他總是在肖恩的身邊轉悠。肖恩也不攆他,反正自己也沒有什么可以隱瞞他的。

  這反而能通過法蘭克中尉這位聯絡官,讓那位素未謀面的皇儲殿下放心,自己并不是有意拖延。

  肖恩和諾蘭的交談,法蘭克當然也聽在耳里,只聽肖恩說道:

  “要不,你拿我來做一次試驗?”

  諾蘭驚道:“不,子爵,這太冒險了。”

  “好吧,你也承認這是冒險。”肖恩也只是隨口說一說,自嘲道,“我本想成為接種牛痘的第一人而永載史冊,看來我是沒這個機會了。”

  “子爵,我是想請求您能否以普瓦圖大學的名義,招募志愿者?”諾蘭道,“這樣的話,這就是一項醫學研究,而不會招來太多不必要的非議。”

  “我完全同意。”肖恩決斷道,“如果有什么非議,就讓他們說吧,我作為批準人,為此負責。”

  “謝謝子爵!”諾蘭高興地說道。肖恩笑道:

  “這幾個月來,你也辛苦了,就在這里休息幾天吧,我這里的伙食不錯。另外,趁著我的大學校長職務還沒有被免去,趕緊設計一下你的實驗。希望你能很快做出成果,讓那些高傲的北方佬看看,他們錯過了一項多么偉大的發現。”

  “子爵,不,校長先生,感謝您的信任。我對預防天花有極大的信心。”

  諾蘭立刻表態道。

  諾蘭被傳令兵丹尼爾帶下去休息,法蘭克中尉這時抱怨道:

  “子爵,您似乎對我們北方人,不,北方佬,很不滿?我認為這是一種偏見。”

  “抱歉!”肖恩道,“中尉,事實上我對很多人都不滿,無論他是北方佬還是南方佬。你要知道,傳統是一個很頑固的疾病,這種疾病或多或少都存在我們的體內,他們有時候并不是故意阻礙打破常規的舉動,他們只是出于本能的抗拒。科學就是打破常規,發現某種規律。”

  “好像有點深奧的樣子。”法蘭克似懂非懂,但他不敢在一位皇家科學協會會員的面前大談科學。

  事實上,相處了幾天,肖恩對法蘭克的印象改觀不少,至少這個人把自己放在旁觀者的立場上,只看不說。

  “就像人與人之間的輸血,這在以前的人們看來這完全是邪惡的行為,應當被燒死。”肖恩舉例道,“但現在圣城的醫生們總喜歡在報紙上吹噓自己給多少病人輸血,仿佛不會輸血就不是一個好醫生。”

  法蘭克恍然道:“這倒是。我要是能聽眼看到諾蘭醫生扼制天花的成功,也是一件很榮光的事情,畢竟天花是一種極為嚴重的傳染病,我的家族中就有不少成員得過天花,有的人因此而死去。”

  “你很快就會見到。”肖恩扔了一份文件給他。法蘭克看了一眼,驚道:

  “你們抓住了兩個狼人,活的?”

  “是的,我的副司令官親自帶隊,深入奧特山,他抓第一個狼人只花了三天時間,但抓第二個卻花了半個月,另外為了抓活口,我們損失了一位勇敢的士兵。”肖恩道,“諾蘭醫生的到來,讓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就讓這兩個狼人充當他的實驗對象。”

  “可是有一個問題,狼人也算是人嗎?”法蘭克突然說道。

  肖恩愕然,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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