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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要么生 要么死(四)

  熱那亞的北部,是連綿的丘陵地帶。

  這里是奧特山脈與南部平原之間的過渡地帶,地形以稀樹丘陵為主,當地只有少量農業,是南方少有的牧區,為南方提供肉食和耕地用大型牲畜。

  此時當地的居民已經逃離了家園,他們逃的很匆忙,以至于一些失去主人的牲畜到處亂跑。

  林肯子爵率領的民防軍大部,此時已經抵達了威爾斯曾經的最后宿營地。

  被狼人突襲的遺跡仍在,到處都是民防軍先頭部隊士兵的死尸和丟棄的旗幟、車輛和個人用品。

  林肯花了一個白天時間,將死亡士兵的遺骸收斂掩埋完。此前他還遇到了少量潰兵,還有布蘭登子爵。

  布蘭登子爵身受重傷,處于昏迷狀態,林肯只得派人把他送回普瓦圖。聽說布蘭登子爵作戰時很是勇敢。

  此時林肯已經接到了停止前進的命令,等待肖恩前來接管軍權。

  士氣極為低落,士兵臉上的恐懼表情是騙不了人的,他們這群菜鳥已經被嚇破了膽。這真不是一個好兆頭。

  好不容易捱過了一夜,第二天士兵們才稍稍恢復點精神。以教官充當連長的部隊,將營地變成一個刺猬,還有兩個連的大炮這讓士兵們擁有了一些勇氣。

  但派出去偵察的士兵回來稟報說,他們發現一支不明武裝正在向這里撲了過來,并不是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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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時后,這支武裝就來了營地外面,足有五百人,但看他們氣勢應該像是來自圣努威的叛亂武裝。

  這支人數不及民防軍一半的武裝,在氣勢上完全壓住了后者。

  林肯子爵主張主動出擊,因為他擔心會被對方切斷水源。但軍官們認為,雖然水源有被切斷的危險,但他們已經儲備了七天的用水,但對方遠道而來,無法耗在這里。

  這是一個相當保守也相當穩妥的判斷。

  林肯子爵接受這個判斷,他主要依賴于維拉爾佩羅薩的指揮。

  主動出擊極有誘惑,在望遠鏡中,叛軍的隊形很是松散,這大概跟他們原本就是各地的民兵糾集起來的原因有關。

  但佩羅薩不放心的是自己的部下,至少對面的敵人是上過戰場的,自己手下都是菜鳥,讓他們防守也是保險之舉。

  交待部下務必保持嚴密的警戒,佩羅薩去指揮部見林肯。

  林肯子爵正在擦拭自己的步槍,他的步槍也是貝斯1830式的,只不過他在自己的槍托上增加了個人的裝飾,銀制的頗為花俏的玫瑰圖案,還有自己名字的縮寫。

  貴族總喜歡干這些事,被視為個人情趣。

  身為貴族,林肯也是狩獵的好手,但用來上戰場還是頭一回。佩羅薩很能理解子爵此時緊張的心情,清理自己的武器也是一項極好排解緊張情緒的活動。

  “抱歉,我有些緊張。”林肯自嘲道。

  “我完全可以理解,子爵大人。事實上我第一次上戰場之前,尿了很多回,因為我一口氣把自己水壺里的水喝了個精光。”佩羅薩笑道。

  “聽著,維拉爾,如果戰斗爆發,一切都依賴于你的指揮,包括我在內!”林肯認真地說道。

  “是,子爵。”佩羅薩立正。

  “你來找我,是有事嗎?”林肯問。

  佩羅薩猶豫了一下道:“子爵,軍中似乎有些不穩。”

  “出什么事了?”林肯問。

  “有些士兵私下里說,對面的叛軍都是信仰真神教的兄弟,只要派人去和對方談判,就會達成雙方罷兵的協議。”佩羅薩道,“這樣議論的士兵都是真神教教徒。”

  林肯臉色變了變:“總督早就囑咐我,這些信仰真神教的士兵不太可靠,但康納利子爵卻認為都是一群淳樸和可以依賴的士兵。”

  “這個關頭,如果采取果斷的措施,恐怕會引起嘩變。”佩羅薩道,“事實上,也只有極個別的士兵在議論。”

  “好吧,這事等戰后再說,我相信他們會與我一起并肩戰斗的。”林肯這話仿佛是在給自己打氣。

  “另外,看上去叛軍似乎在等天黑?”林肯又問。

  “大約是這樣的,黑夜真不是作戰的好時候,因為它極容易引起混亂,對于初上戰場的士兵更是如此。”佩羅薩道,“但我們已經做好了夜間作戰的準備。”

  “那就戰斗吧,要么生,要么死!”

  林肯點點頭,手中的步槍已經擦拭完畢,并順便換了一塊質量上乘的新燧石。

  夜幕很快降臨。

  在民防軍駐守的陣地之外的各個敵軍有可能進攻的路線上,佩羅薩都安排了篝火,還有瞭望警戒的士兵。

  他最可依賴的還是炮兵,從數量和火力上講,民防軍占盡優勢。那十二門大炮會讓任何對手望之生畏,盡管在訓練時他們打的總是不太準。

  然而,佩羅薩仍然如履薄冰,他可以預料到,當戰斗一打響,各種意外就會不斷地出現,而在排隊射擊線列作戰的時代,黑暗更會讓這些意外雪上加霜。如果自己指揮的是一群老兵,他早就主動出擊了。

  為了提振士氣,在太陽落山之前,佩羅薩讓炮兵們試射了兩輪,以便提前調節好角度,封鎖敵軍進攻的路線。

  在青銅炮的轟鳴聲中,士兵們在歡呼,盡管敵軍離的還很遠。

  看上去效果不錯。

  篝火的跳動之中,士兵們緊握著步槍,他們神情緊張,甚至小腿在顫抖。

  在一位士兵走火之后,所有人都跟著漸次開火,仿佛敵人就在跟前。軍官大聲喝斥著。

  遠方傳來叛軍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最艱難的是等待,到了夜里12點鐘的時候,高度緊張的士兵們個個精神疲憊,他們無法按照軍官要求的那樣,輪換休息。

  就在這個時候,叛軍們發起進攻了。他們從四方八方試探著圍攻,試圖尋找民防軍防守的弱點。

  在此起彼伏的槍聲和槍管冒出的火光之中,硝煙在戰場上彌漫起來,黑火藥燃燒時必然帶來的濃烈煙霧讓黑夜更加深沉。

  那些事先燃燒以供照明的篝火,此時在視線中也變的模糊起來。

  士兵們不停地重復著復雜的射擊程序,取出的鉛彈有人緊張地怎么也裝不進槍管,有人沒有將貝斯彈捅到應該到的位置,有人少裝了引火藥,甚至有人緊張地只知道去扣扳擊,而沒意識自己的槍膛里其實什么也沒有。

  也有士兵到處亂竄,要么過于興奮,要么大腦一片空白。

  在這個時候顯示出訓練場上跟實際戰場絕不是一回事,實戰只能會是更糟。

  軍官們大聲地呼喊著,現場一片混亂。

  叛軍終于開始進攻,他們的主攻點位于防守陣地東側,當真正的鉛彈射中身體,真正的考驗才來到。

  硝煙之中,民防軍的士兵看不清對面的情景,更不必說是夜晚。

  事實上就連維爾斯這樣有經驗的軍官也無法準確判斷,直到對方開槍時的槍響和槍管噴出的火光才能讓己方知道對方已經進入了射程。

  “射擊!”民防軍終于來了一次還算不錯的齊射。他們排成三列橫隊,第一排射擊完畢退后,第二排向前三步射擊,然后是第三排。

  來不及檢查對方是否被擊中,他們也無法看清楚,士兵們在軍官的喝令下,忙著填裝彈藥。

  這個時候西邊陣地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叛軍從西邊又開始進攻了。

  這一次,民防軍損失了二十多個人。叛軍雖然手中的武器不太精良,但他們靠的足夠近。

  傷亡加劇了民防軍士兵的恐懼,有人本能地往后退,這打亂了己方的陣型,有人被迫跟著后退,而另有一些人則以為是來自軍官的命令。

  叛軍看到了這里的漏洞,瘋狂地跟進,這極大地震撼了民防軍士兵。

  佩羅薩居中指揮,他親自指揮一隊充當預備隊的士兵補上了這個缺口,勉強攔住。

  他發現對手正猬集在前方,這是一個極佳的機會。

  “命令炮兵開火!”佩羅薩大聲對自己的傳令兵道。

  炮兵終于開火了,但第一炮卻在打在民防軍自己的防線上,霰彈帶著引火索飛入人群中,然后爆炸,無數小鐵球在人群中四射。

  巨大的爆炸聲中,肢體在空中亂飛。所有人都驚呆了。

  緊接著,更多的炮彈射在人群中,實心彈犁出了一道道空白地帶,民防軍瞬間被炸懵了。

  “長官,林肯子爵說,炮兵連叛變了,請你立刻撤退!”

  “什么?”佩羅薩怒眼圓睜,幾乎不敢相信。

  事不可為,佩羅薩只得率領西邊陣地殘存的士兵向東邊移動,同時南北防線的士兵也在處東邊移動,然后紛紛后撤,徹底放了羊。

  他們僅僅守了半個小時,好像經歷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第二天天亮時,佩羅薩才將軍隊聚集起來,發現僅僅陣亡了二百人,還有三百人不同程度受傷,其中重傷很少。

  但2個炮連的12門大炮全體丟失,包括全部彈藥。據說有士兵叛亂,將督導炮兵軍官殺死。

  他從未經歷過如此窩囊的戰斗。

  而且重要的是,林肯子爵失蹤了,佩羅薩只找到了他遺失的步槍。

  這位可敬的貴族,沒有亂指揮,佩羅薩親眼看到子爵跟普通士兵肩并肩地一起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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