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聲清脆悠長的“開宴”,侍女們捧著套文房四寶送到桌上。
蘇蘇愕然:這筆架上掛著八支嶄新的毛筆,配一碟黑墨一碟朱砂。是打算讓她露手書法?別啊!她爹逼著她苦習琴棋書畫,她可沒一樣學精的。好在她立即嗅到了淡淡的海鮮味,驚訝問:“這是——菜?”
桃子率先取下一支筆,笑道:“這是夜家的開胃小菜——指點江山。”筆尖沾滿了黑色的濃稠墨汁送嘴中,桃子咬下筆頭嚼了幾口,“這是墨魚汁。”
蘇蘇嘿了聲!夜府家宴還真有意思!她選了紅色朱砂淺嘗:“果醬。”再咬那筆頭,原來是用魚翅做成!
桃子笑道:“這道菜有多種原料。等到秋天時,這筆毫會用枇杷來做。那時就不叫指點江山了,叫‘寫意江南’。”
譚闕嘖嘖稱奇:“虧他們想得出!”
冷菜一共八道,有道“珍珠泉”最特別。一只通透的琉璃盞分成兩層,下層有小魚游曳,上層是一汪清水中浸著顆顆飽滿的翠色珍珠。
珍珠翠——蘇蘇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爹存在墨牌空間里的珍珠翠和胭脂晶就是從夜家帶出來的。
珍珠翠煮熟后過涼,再放進山間最甘甜的泉水中浸泡。泉水如鵝的絨羽般輕柔溫存,輕輕咬破珍珠翠,隱隱的甜,加上彈牙的口感,蘇蘇頗為喜歡。
阿雀啾啾直叫:“蘇蘇,我們用靈液泡珍珠翠,一定更好吃!”
好主意!
冷菜之后,開始上熱菜了。第一道大菜:麒麟御甲。
一塊塊炸到金黃色的帶皮魚肉,魚麟片片豎起。
蘇蘇一嘗之下大為傾倒。它用淡水鱸魚精華部位切成三寸小塊,用刀工仿制魚鱗。腌制、去腥后炸成后形似麒麟,得名麒麟御甲。口感酥脆后不失柔嫩,引來眾人擊節贊嘆。
隨后上桌的竟是盤水果:楊梅和雪梨。
夜家上菜自有規矩,不可能現在就上水果。蘇蘇為這道菜的逼真嘆為觀止。
“楊梅雪球蝦梨果。”桌邊布菜的侍女含笑道,“楊梅是用蝦球制成,大廚用特別的法子才能做出楊梅小小的顆粒。”楊梅紅潤鮮活,鵝黃色雪梨外皮上星星點點的紋理清晰可見,卻是用蘿卜雕成再敷以顏色,幾能以假亂真。
阿雀啄起顆楊梅,咬開脆脆的外皮,飽滿彈滑的蝦蓉鮮香濃郁,配合著酸甜的蘸醬,滋味別具一格。
隨后的清雞湯瑤柱絲燴竹笙、蔥汁花膠筒燒海參配花菇、富貴魚圓,樣樣都讓人不忍停箸。
阿雀吃飽喝足,打著飽嗝嫌棄:“菜色增加了不少,但是味道嘛…也就…過得去吧。”
熱熱鬧鬧的喜宴完美收官,眾人回鳳儀院休息,桃子正眉飛色舞的慫恿蘇蘇去鬧洞房時,武江秋滿面歉疚的趕到她們前面,深深的凝望她道:“桃妹妹,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桃子登覺掃興,歪著頭睨了他一眼,不耐煩的問:“你哪位?”
蘇蘇輕輕一笑。武江秋,又見面了。不由看了眼身邊的端木。師兄面無表情,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武江秋一怔,頓時面紅耳赤:“桃妹妹,我——”
“誰是你桃妹妹?”桃子橫眉冷對,“輕薄無妄之徒,有多遠滾多遠。”
武江秋尷尬不已,只好對羅蘇蘇道:“羅元君,西楚一別,可還無恙?”
蘇蘇心中惡寒:“好,托武家的福,本元君好得很。”
端木的嘴角輕輕一扯,桃子簡直要笑出聲。譚闕已經裂嘴撲哧一笑。
武江秋怎聽不出蘇蘇的嘲諷之意?雖然有點兒難堪但并不生氣。他本就自詡多情,讓一個姑娘嘲兩句又如何?何況她長得美若謫仙。再說了,丘寧山的事情也不能怪她呀!
武如規嘆口氣,堂兄就是這個壞毛病。見到合心意的女孩再怎么冒犯他他也不放在心上,反而還沾沾自喜。他仔細打量端木,越看覺得他越像江默。
武江秋盯著端木,口氣中不無艷羨的道:“大哥,多年不見,恭喜你金丹大成!”
端木榮拂袖而去:“我沒有兄弟。”
蘇蘇仨跟著一塊兒走遠。
武江秋怔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你嫡出你了不起啊?你再看不起我娘和我,可武家還不是盡在我娘的掌握之中?
他握緊拳頭,對武如歸道:“盡快找出譚家那個大小姐,不能讓他捷足先登!”
哪怕譚玉闕丑似無鹽,他也得忍著惡心娶回家!
江秋總算是想通了。武如歸應聲道:“明白。”
端木進了鳳儀院,關緊了自己的房門。蘇蘇與桃子面面相覷。有心要勸端木幾句,又不知從何說起。譚闕拍著胸脯保證:“師姐回去休息吧。我來照顧師兄。”
蘇蘇擔心不已:“你可不能別趁人之危啊!”
譚闕臉一紅,翻了個白眼:“師姐想什么呢!”
蘇蘇與桃子揣著擔憂離開了。
譚闕從后窗翻進端木的屋子,笑嘻嘻的道:“師兄,別難過了。李師姐那句話說得好。你過得比他們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報復了。”
端木擦試著白虎天兵印,頭也不抬的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難過了?”
“真的不難過?”譚闕睜著水淋淋的大眼睛,“那就好。既然不難過,那咱們聊聊唄。”
端木睨了他一眼:“聊什么?”
譚闕杏眼彎彎,笑得又甜又糯,端木立即垂頭,最怕這小子笑得開口酥似的。
“聊聊你今后的打算啊!”
端木淡淡的道:“元嬰、化神。”
“然后呢?”譚闕追問,“化神之后就回武家?”
“我對武家沒興趣。”端木目視手中的白虎天兵印,“武家變成怎么樣,也與我無關。”
“可是你那個渣爹在四處找你呢!”譚闕小手托著下巴,“武江秋那個扶不上墻的爛泥,西楚沒人服他!”
端木好笑的道:“你知道什么?武江秋再差勁,有姜氏在,武家的家主之位必然是他的。”
譚闕哼哼唧唧:“別提那個女人。真是惡心死我了。你知道我爹為什么要我拜入九華山么?”
“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姜氏!”譚闕怒極,“她竟然想讓我嫁——我家——”
端木挑眉:“你家什么?”
“想讓我家扶持她兒子啊。我爹怕我扯進這攤爛事里,所以才讓我拜到九華宮來避風頭的。”譚闕飛快的道,“我爹最看不慣武江秋那小子了!成天不務正業,只知道風花雪月。”
端木扯扯嘴角:“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
“嗯?”
“我資質普通。武江秋的識海,比我強。”
“那又怎么樣?”譚闕不以為然,“他現在境界還不如你呢。”
端木搖搖頭:“之前是姜氏過于寵溺他。只要他愿意,有武家在,他入化神不是難事。”
譚闕眉稍一飛:“將來的事兒誰知道?你還是精貴的中級符箓師呢。他行么?”
端木笑了起來:“你說得對。”他看看時辰,“既然提到符箓。你是不是該練習練習了?”
譚闕忙不迭的逃走:“倦了倦了。明日再說!”
端木瞧著他背影,笑容愈深。
他父親的確看重譚伯伯。曾經幾次玩笑,如果譚伯伯有女兒,要她嫁到武家做媳婦。可惜譚闕是個男子——他驀地笑容僵在臉上,可惜?為什么他會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