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蘭重回姬家的事很快在府里傳開了,下人們全都知道當初因毒害老爺而被趕出姬家的大夫人又挺著肚子回來了,不過到底沒住進桐院,身份上還是不如從前,只是也終究懷了老爺的骨肉,日后能否母憑子貴,誰又說得清呢?
“原來是姬家老爺的續弦。”晚飯時辰,秀琴一邊給傅雪煙布筷子,一邊說。
傅雪煙拿起了筷子,云淡風輕道:“別人的家務事,就不要摻和了,也別去打聽。”
秀琴說道:“知道,我沒打聽,是去摘花的時候聽花房的小丫鬟說的。”
傅雪煙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安靜地吃了起來。
想到了什么,秀琴又道:“不過…她就住咱們對面,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呀?”
傅雪煙淡道:“不必了。”
姬尚青離開落梅院不久,李氏與喬薇也各自回了院子,碧兒方才沒與喬薇一塊兒出去挑選嫁衣,也就無緣見得見荀蘭一面,只是從下人門口中聽說了此事,不免心生好奇:“夫人,荀氏真的回來了嗎?真的假的?”
喬薇淡淡一笑:“比真金還真。”
碧兒撇了撇嘴兒:“真回了呀…”
喬薇進了屋:“她回她的,咱們過咱們的,有什么相干的?”
碧兒一想是這么個理,說道:“那倒也是,憑她生出什么來,姑爺才是姬家的嫡長子,姬家是姑爺的,誰都搶不走!”
喬薇淡道:“她可未必垂涎姬家的產業。”
“那她垂涎什么?老爺?”碧兒眨巴著眸子問。
喬薇道:“暫時還不清楚,我只是覺得冥修前腳離開,她后腳便來,時間上巧合了些,希望是我想多了。”眸光掃了掃,問道,“幾個小家伙呢?”
碧兒道:“園子里玩兒去了。”
六月天正是花草繁茂,蝴蝶翩飛的時節,大白趴在花叢下困大覺,小白與珠兒追著蝴蝶蹦來蹦去,三個小家伙在地上打彈珠,由于蹲在地上很累,景云于是想了個法子,用棍子做了個小小的球桿,以球桿撞珠,誰能以最少的桿數將珠子撞入洞中,便算獲勝。
論古代版高爾夫。
三個孩子玩得熱火朝天,忽然一個中年媽媽走了過來,笑著拍了拍鎏哥兒的肩膀:“三少爺!”
鎏哥兒轉過身來,睜大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周媽媽?”
周媽媽喜色一笑:“是我!是我!三少爺還記得我呢?”
鎏哥兒疑惑地問:“你怎么來了?”
這時,景云與望舒也朝周媽媽看了過來,周媽媽和顏悅色地沖二人笑了笑,又對鎏哥兒道:“你娘回來了,要不要去看看你娘?”
鎏哥兒愣愣地看了看周媽媽,又愣愣地點了點頭。
周媽媽攜了鎏哥兒的手,將鎏哥兒從園子里帶走了。
喬薇在屋子里吃了幾顆荔枝,景云與望舒滿頭大汗地回來了,夏天本就熱,二人還在太陽底下暴曬,小臉兒都給曬紅了,喬薇打來涼水,給二人擦了汗,換了干爽衣裳,又讓碧兒端來冰鎮綠豆湯,二人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鎏哥兒呢?”喬薇問。
景云道:“去她娘親那邊了。”
喬薇若有所思地剝了一顆荔枝,難道荀蘭這么千辛萬苦地回到姬家是為了她兒子?
梨花院中,荀蘭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兒子,她拉過兒子的手,讓兒子坐在了自己身旁,撫摸著兒子明顯比從前圓了一小圈的臉蛋道:“叫娘親。”
鎏哥兒乖乖地叫了一聲娘親,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荀蘭拿過薄毯蓋住了肚子,讓周媽媽打來一盆溫水,親自擰了帕子給他擦臉:“不是說好了,不許去太陽底下暴曬的嗎?看你都曬成什么樣子了?”
鎏哥兒偏頭躲開她的手。
她微微一愣:“怎么了?”
鎏哥兒皺著小眉頭道:“太熱了!”
荀蘭用帕子貼了貼自己額頭:“這個不熱啊。”
鎏哥兒對周媽媽道:“換一盆井水來。”
周媽媽面色就是一變:“這可使不得!井水多涼!會生病的!”
鎏哥兒噘嘴兒:“我天天洗,沒生病呀。”
喬薇對孩子沒那么嬌慣,景云望舒還在山上的時候就常隨她下水,洗個冷水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她孩子怎么洗的,鎏哥兒自然也是怎么洗的,沒有特別地區別對待。
周媽媽卻一聽白了臉:“他們給你用冷水嗎?怎么能這樣?你就沒告訴你爹?沒告訴你祖母?”
鎏哥兒古怪地看了周媽媽一眼。
荀蘭給周媽媽使了個眼色,周媽媽噤了聲,荀蘭端起一盤剝好的荔枝,遞到鎏哥兒面前:“來,吃幾個。”
鎏哥兒抓了一顆剝好的荔枝,發現荔枝沒有冰鎮過,嫌棄地放回了盤子,探手去抓冰盒子里的荔枝,荀蘭忙拉住了他的手:“那些是冰的,你不能吃,會鬧肚子的。”
鎏哥兒天天吃,頓頓吃,一路從素心宗吃回來,也沒見鬧肚子,鎏哥兒不滿地看向了自家娘親。
荀蘭把剝好的荔枝喂進他嘴里,雖不夠并真爽快,但到底是甜的,他很快便將盤子里的吃完了:“還要。”
荀蘭溫聲道:“不能吃了,荔枝吃多了上火。”
鎏哥兒道:“我才吃了三個。”
荀蘭道:“明天再吃。”看向周媽媽,“傳飯吧。”
“誒!”周媽媽將食盒拎了過來,在吃食上,姬老夫人沒有苛待荀蘭,飯菜還算豐盛。
荀蘭舀了一碗紅豆粥,拿起勺子,就要去喂鎏哥兒。
“我自己吃!”鎏哥兒抱過了碗,抓了一雙筷子,呼哧呼哧地吃了起來,青菜、芋頭、魚、肉…一筷子接一筷子,毫不挑食,看得周媽媽都呆住了。
荀蘭的眸子里也掠過一絲詫異。
周媽媽心疼地說道:“我聽說小少爺最近一直和少夫人在一起,少夫人是不是沒喂他吃的呀…”
鎏哥兒從前總讓人抱著,不走也不動,飯量小,現在每天像只小猴子,上躥下跳,就沒歇下來的時候,飯量自然大了。
但周媽媽又怎么會想到這些呢?她只會覺得自家小主子受了非人的虐待,才變得這么懂事、這么饑不擇食了。
荀蘭看著鎏哥兒那粗壯了一圈的手臂,沒說話,拿起碗筷,給兒子夾起了菜。
鎏哥兒吃了兩大碗,吃完,拍拍肚子,去院子里散步了。
荀蘭吃過飯,將鎏哥兒叫了過來:“娘給你做了一套衣裳。”
鎏哥兒眨巴著眸子看向她。
訊蘭兒從包袱里取出了一套夏衫,給鎏哥兒換上,她是按照鎏哥兒原先的尺寸來的,考慮到鎏哥兒這半年會長高,所以稍稍大了一號,哪知一穿,還是小了。
半年功夫,比原先一年長的還要好。
荀蘭將衣裳脫了下來:“娘再給你改改。”
鎏哥兒自己穿了衣裳,自己扣扣子。
“我來。”荀蘭探出手。
“我自己會。”鎏哥兒無意識地避開了她的手,認真地扣了起來。
荀蘭的眸子里掠過一絲失落。
鎏哥兒扣好了扣子,望向荀蘭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大高興。”
荀蘭苦澀一笑:“沒有,你會自己穿衣裳了,娘很高興。”
鎏哥兒攤手:“沒辦法啊,大嫂說,要么自己穿,要么挨揍。”
他嘴上說著無奈的話,語氣里卻沒有半分責備,反而隱隱透出一絲自豪。
周媽媽卻炸了毛:“夫人你聽聽!”
荀蘭淡淡地睨了周媽媽一眼,周媽媽閉了嘴。
鎏哥兒道:“我回去睡覺了,明天再來看你!”
“你回哪兒?”荀蘭問。
“青蓮居啊!”鎏哥兒道。
荀蘭的眸光動了動:“不是回你祖母那邊?”
鎏哥兒無辜地攤手:“我以前睡祖母那里,我現在和景云一起睡啦!”
荀蘭輕聲道:“你今晚和娘睡。”
鎏哥兒道:“不要。”
荀蘭問道:“為什么?你不喜歡娘親了嗎?”
鎏哥兒說道:“喜歡啊,但是…但是我從前也沒和你睡呀!”
荀蘭一噎:“從前是因為…”
鎏哥兒愣愣地看著她,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什么也沒說,抬手理了理他衣襟:“罷了,你去吧,明天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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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荀蘭這個人一回來,評論區肯定炸開鍋,各種吐槽,各種不想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