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那一句詩的關系,無仇無怨,無恩無情,顧益也是愿意幫她穩住病情的,因為他知道寒熱的交替折磨叫人難以忍受。
因為他樂意。
初至廬陽,他不知道匾額上的殘符代表著什么,他也不在乎到底代表著什么,想要過來見這個人,是為了讓馬源出點風頭,也是為了探尋小依依,于是便來了。
順帶又免費吃了一條繡花鱸魚。
小月兒升起的碳爐還未燃透,還能看到碳木火勢正旺,然而裹著毛毯的葉小娘又開始脫衣服,不用什么語言交流,月兒趕緊撤了爐子,將泡著冰的水端到她的面前,隨后開窗通風,涼氣大至。
葉小娘看著忙前忙后的小月兒說:“這兩年,月兒為了照顧我也經常受涼感冒,有時候明明是鵝毛大雪的天氣,我卻忍不得屋里的一點兒暖氣。”
“這轉換的頻率是越來越快了是吧?”
“何為頻率?”
“就是寒熱交替變快了沒?”
“是變快的。”
顧益起身負手,“封靈符我是會的,而且我可以寫出最好的封靈符,不過關鍵在于分開其中的陰陽二氣難以做到。好的藥物想必你買的起,也試過,好的靈器三公主也不會對你吝嗇,剩下的辦法便只有一個了,但我說過,要你愿意才行。”
“咳咳。”葉小娘握著毫無血色的拳頭,強顏歡笑道:“能免受此苦,我還有什么不愿意的?”
這可說不定。
“即便變得像男人你也愿意嗎?”顧益質問。
月兒和小娘同時抬頭,“弟弟你的意思是?”
對的,便只有那個辦法。
剛開的窗戶溜進了一陣暖風,常人是感覺舒適的,不過卻令她有些皺眉,也令顧益有些了解了她的心境。
碧水十彎陽是極其強大的功法,事實如此,而他也是這么說的,所要付出的代價也講的很清楚。
這份代價在常人看來,似乎難以忍受。
但在野心巨大的人眼里,則是完全可以忽略的細枝末節。
顧益希望她聽到這個辦法的時候不開心,至少他喜歡這樣的人。
然而如果她不開心卻還不得不學,反過來又會讓顧益也有些不開心。
不知世事為何總是如此矛盾。
而現在,葉小娘的表情是不開心的,糾結的,叫人心疼的。
世間好女子本就不多,如今又要少了一個。
“要不你再仔細考慮考慮吧。我,也不想…”顧益也跟著不開心,可他仍然只有那個辦法。
葉小娘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大概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辦了。
“你能否告訴我,如果我學了碧水十彎陽,大概會變成什么模樣?”
“可以。你的模樣和身體都不會有很大的變化。碧陽功單從強大的角度來說是非常完美的,它不會傷害人的身體,但你的心理會發生變化,比如說,會出現一些情況,讓你自己討厭你自己,而不管是修仙還是做人,放不過自己永遠是最大的痛苦。”
小月兒本來是覺得無所謂的,因為不管自己的小娘是男是女,是善是惡,那都是她的小娘,可這會兒她覺得心疼了,如果真是那樣,小娘會一生受盡苦痛折磨。
“小娘…我們…我們…”她帶著哭腔擺著小娘的手臂,“嗚啊,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她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因為選項中的兩個一個是死,一個是痛苦。
小娘長吸一口氣,忍著微微顫抖的貝齒,笑著問她:“你討厭我變成男人,在白天進你的房間嗎?”
“討厭是不討厭。”小月兒搖著頭,“可小公子說,這一路必定是痛苦萬分的啊!”
真是個好孩子。
“小弟,我再問兩個問題,我會變成惡人嗎?”
顧益搖頭,“不知道,人是一直變的。不過我知道善惡并不由形,而由心。”
“會影響我做菜嗎?”
“不影響。”
“你讓我好好想一下。”
“好的。”
開窗通了一會兒風,不多時,她又覺得冷了,于是又得把碳爐給搬進來,如此折騰,伺候她的人雖然累,但伺候別人的人在哪個府中都累,難受的則還是葉小娘自己。
顧益只是奇怪,碧水十彎陽這樣的功法如何和她有了關系。
最初創造它的人,是連小依依都想了很久都想不起來的名字。
葉小娘說自己要考慮,卻并未讓顧益離開,她也不想他離開,只是他們沒有再說話。
顧益在借了她一本書閱讀,葉小娘陪著他讀書。
時近正午前,忙碌中的小月兒忽然進到里面說昨日的陳明光和吳剛兩人來找顧益,這倒叫屋子里的兩位都有些驚異。
葉小娘閃著雙目說:“弟弟還挺有人緣,你和他們又不是修仙院的同窗,昨日只不過吃了一頓酒,這便又來找了?”
這話的意思顧益倒也明白,從進城門開始,他就感受到修仙院的學生是多么有優越感的一個群體,而且他們有這個本事。
初時自己也想不通,不過稍作分析便明白了,“若是你有會做繡花鱸魚的姐姐,他們也會來找你的。”
“那是來求一頓飯?”葉小娘不由啞然失笑,“那你去吧,若是想留他們就帶到文苑,御珍軒是酒樓,不缺一頓飯。”
“多謝小娘。這頓飯就讓其他人做好了,小娘你好好休息。”
說著顧益便抄著手離開了這兒到順著長廊到前廳去了。
小月兒則暫時留了下來,兩人相對而坐,雖然沒說什么,但都知道要說什么。
“月兒,我剛剛在想,反正我是女人我也是喜歡你的,我是男人更會迷戀你,不如你就嫁給我吧。”
小月兒自己給自己打勁,也給她打勁,“不管怎樣,小娘你一定得活著,我剛剛也想了,便有萬分痛苦,我陪你一起承擔,但是…我也在想…”
看她說話支支吾吾的樣子,葉小娘便知道這小丫頭沒憋什么好的想法,不過長久以來她也是寵溺慣了,“說吧,你在想什么?”
小月兒瞄了瞄某個部位,“月兒只是在想若是修仙變成男人,會不會…修出什么東西來?那樣小娘要月兒嫁你…”
葉小娘:???
還未等她說完,小娘便拿手帕丟她,“不知羞的小妮子,還不給我滾去干活!”
她自己是紅了臉訓斥,這便是最不愿意面對的了,剛剛倒也不好問顧益這么細節的變化問題。
但她自己心里其實是擔憂的。更叫她惱羞萬分的是該死的小月兒竟然問的有些期待。
月兒受了訓,便不敢再放肆,趕緊溜出門去。
屋子里只留下葉小娘一人,她手上拿著的不是借給顧益那樣的書,而是她自己寫的心情,過往一段歲月,太多次她對自己的身體已經絕望,哪兒也不能去的時候只能寄情于筆。
只有生病的人才會無比渴望,才會做出這個假設:天,若假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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