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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二章 御下

  獄谷此處鐵塔共有十八層。

  在這第七層,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那在每間牢房外吊著的一盞白紙燈籠,還閃著微弱的光。這里常年不見天日,幾乎不流通的空氣中,又夾雜著干涸后的腥臭血味,還有那幾乎化為實質的陰怨死氣與血煞之氣,種種雜糅在一起,彌散著一股極其古怪的味道。

  嚴子修領著鄭亨運與張添武兩人通過了入口處的血光禁制,目不斜視地從一排排的牢房廊道中走過。

  略數過去,此地牢房在七八十間左右,半空半滿。

  原本在最前面的幾間牢房中蜷縮在角落的犯人,似乎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只不過連那鐵欄桿都還沒碰到,整個人就被幾根突兀出現的血藤扎透了肉體,被卷到了半空中,渾身的精氣順著藤蔓不斷流失,血光妖異。

  一時之間,這地上的鐵磚顏色比之前更顯得鮮艷。

  也有早已認命的一些人,神情麻木地看著三人走過,又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這些人看起來離死也就只差了一口氣。

  還有一些犯人目光兇狠陰鷙,看到三人走來,咧嘴獰笑著,有的則精神早已崩潰,有的在地上滾來滾去,有的面露呆滯癡傻之色。

  除此之外,有些牢房中的犯人早已死去多時,尸身或是半腐,或成骸骨,那兩根灰白的腿骨還在那鐐銬鐵圈之中,而神魂卻已然化為面目猙獰的厲鬼,在不斷地嘶吼著。

  只不過這些鬼哭狼嚎被陣法隔絕,半點也沒有傳出牢房外,而這也使得此地更顯幽深清冷,好似與世隔絕了一般,只剩下了幾人一步一步輕踏的腳步聲。

  三人不急不緩地來到了最后一間牢房門前,里面有三個披頭散發的人被鐐銬吊在墻上,渾身上下血跡斑斑,陷入昏迷之中。

  “嚴道友,可否將牢門打開?”張添武問道。

  “這三人乃是重犯,老夫能讓你們兩位進來探視,已經算是破例了。他們在上刑臺之前,可不能死!”嚴子修想也不想地拒絕道。

  “嚴道友,非得如此嗎?宗門元嬰族人犯錯,若非當場擊斃,否則向來都是由各族帶回去由自行處置。若今日你非要將三人,帶上那刑臺走一遭,破了先例,就不怕今后在宗門中的日子不好過?不過你眼下既然未將此事外傳,想來應該也是想求老祖出手,為你孫兒療傷吧。可如此咄咄相逼,難不成不怕老祖震怒嗎,一切總得好生商量才是!”鄭亨運緩聲說道。

  “唉,鄭道友你說我這又有什么辦法,蘊神丹何其珍貴,殿主此刻正巧在閉關之中,我又能上哪里求去?東源的傷勢又迫在眉睫,斷然不能再有半點拖延了,否則再過個十天半個月時間,縱然治好了,人怕也是廢了。你今日來此,想來世恒真君也應該已經知曉此事了,不知老祖怎么說?此事總要有個結果,否則我這條老命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嚴子修嘆聲說道。他口中的東源就是那受傷不醒之人。

  “道友稍安毋躁,老祖稍后就來,他說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鄭亨運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

  畢竟這種小事就驚擾了自家老祖的清修,他與張添武兩人身為家族的金丹修士,實在是失職!此事傳出去,家族臉面大失不說,他們兩人也要被其他人冠上一個無能之名。

  “好,那老夫今日就在此恭候真君的到來。等將老夫孫兒救活,那后面是要殺還要剮,悉聽尊便就是了。”嚴子修頷首說道。

  “道友這是說哪的話,此事全因這三個不成器的家伙而起,你身為副殿主也是秉公執法,何至于弄到要殺要剮的地步?”鄭亨運說了一句客套話。

  只不過嚴子修聽后,笑了一聲,并不再多說半句。

  活到了他這歲數,豈能不明白這世上的有些事情不在于誰對誰錯,也不是非黑即白,而是誰覺得對與否才是最重要的。

  世俗律法也好,宗門族規也罷,這些條條框框的死物,又哪能大得過諸位元嬰真君的半句話?

  見嚴子修沒有接著聊下去的意思,鄭亨運也不再多說什么。

  在場三人就這般靜靜地等著。

  直至過了兩盞茶左右的工夫,一位青袍修士走過了那層禁制血光光幕。

  見到來人,三人快步走去,皆躬身拱手說道:“拜見老祖。”

  “都起來吧。亨運、添武,你們兩個先出去,在塔外等著。”張世平緩聲說道。

  “是。”兩人齊聲應道,毫不猶疑地退了出去。

  “擾了真君清修,還望息怒。”嚴子修見兩人走了,便單膝跪地請罪道。

  張世平彎腰將其扶了起來,笑道:

  “子修這是說哪的話,若不是族中出了這等丑事,也不會連累你那孫兒受傷。還記得你我從前坐而論道的時候,這一晃都五六百年過去了,就不必如此見外了。今日你先回去準備一番,明日一早就先將東源送到沖靈山大殿來。你放心,此事我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多謝真君寬宏。”嚴子修連忙說道。

  “好了,你也先出去吧。眼下天鳳閉關修行,今后宗門賞罰皆由文久定奪,至于這刑獄之事,我讓添武代勞。你是這兒的老人了,他剛來還有不明白的地方,還望多為指點。”張世平不急不緩地說道。他也知道此話不說,想必對方是無法安心下來。

  “晚輩一定全力輔佐。”嚴子修恭聲說道。

  張世平揮了揮手,嚴子修識趣地退了出去。

  同時他在心中也松了一口氣,只要對方有所求,那自家連著兒孫的性命就無虞了。要不是事急從權,再加上憑著曾經與世恒有過幾次交道,略知其為人如何,他不會行此險招。

  畢竟要是真的得罪死了一位元嬰真君,哪怕是同宗同門的,他指不定哪天就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這時,張世平才緩步走到了那關押著三人的牢房前,衣袖輕輕一揮,面前的禁制便散去。

  咔嗒幾聲,三人手腕上的鐐銬應聲而落,無力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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