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民,家住怒江東岸騰沖市,祖上幾代都是做糧油買賣的,到了他這一輩也是。
31年,烽煙在東北升起,他該干啥干啥,最多跟鄰居馬震發說起時,唾罵幾句小日本狼子野心,順便響應號召抵制日貨,銷售本土工廠生產的面粉。
37年,全國抗戰開始,騰沖位處西南邊陲之地,國家的大后方。
魏新明有一次跟馬震發說起時,還說:“戰爭離咱們太遠。真要是小日本一路打過來,打到咱們這兒了,那離亡國也不遠了,別太擔心。”
雖是如此說的,但他還是響應號召,捐出了兩個月的利潤,為抗戰做一份貢獻。
后來,滇緬公路通車,馬震發搭上了親戚的路子,在滇緬公路上跑運輸。
先從國外購買汽車,然后運到仰光,再由仰光大量搶購物資裝滿汽車后,由滇緬公路運回國內。1~2個月往返一次,可獲利數倍。
這種搶錢的買賣,就看誰資本雄厚能多買幾輛卡車,門檻算是比較低的。
魏新民做糧油買賣,積攢了不少財富,也算是小有身家了。
馬震發想邀請他一起做這門生意,只是魏新民覺得異國他鄉跑運輸,萬一路上出點事,可就全折進去了。
相較之下還是糧油買賣更好做,不管怎么樣,人還是要吃飯的吧?
魏新民在本地也有點關系,穩住這門生意還算是容易的。
然而,日軍接連不斷的挑起新的戰爭,他們家的安穩日子也結束了。
潰兵既為賊,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潰兵,打破了騰沖市的寧靜。
那些餓瘋了的家伙可不管你是誰,魏新民家的店鋪被搶了個精光,連他自己都差點被拉壯丁,弄去修筑工事。
經此大變,他怎敢留在這里,一聽日本人也要來,他便帶著全家老小北上躲避災禍。
他們的運氣好壞參半,好運的是他們趕在了日軍前面。雖然惠通橋被軍隊封鎖了,但父母妻兒都上了竹排,安全的運送到了河對岸。
運氣差的一方面,就是他自己已經趕不上下一批竹排了,鬼子追上來了。
在人生最后的時刻,妻兒父母的面龐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戰爭…他好恨吶。
怒江惠通橋段的江面寬約六七百米,兩岸山勢陡峭,懸崖壁立,江中水流湍急,洶涌澎湃。
滇緬公路在怒江兩岸盤山蜿蜒回環,無論從東向西還是自西到東,都要曲折遷回地上下轉幾十道彎。
從東岸的老農田到西岸松山山麓的臘勐,直線距離不過三五里,但汽車一上一下,要行駛半天時間。
蕭毅肅一邊指揮部隊占領惠通橋兩側高地,尤以東岸為重點,一邊與工兵指揮官馬崇六等參謀人員布置炸毀惠通橋的爆破工程。
“蕭參謀長,鬼子上來了!”
在東岸高地設置的觀察哨,打來電話報告道。
果然,站在橋邊的人,已經能聽到坦克行駛的轟鳴聲。
就在日軍前鋒沖到西岸橋頭的一瞬間,工兵總指揮馬崇六當機立斷,在這千鉤一發之際,下令起爆橋上早已埋設的炸藥。
“起爆!”
“起爆!”
伴隨著總指揮嘶吼出的命令,負責起爆的工兵連長腦門子汗都下來了。此時,也不容他多想,他壓下起爆器,完成了起爆動作。
布置在惠通橋上的TNT炸藥包,在電流引爆雷管后接連爆炸,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怒江兩岸。
在無數官兵的見證下,爆炸之后的橋身,沉入湍急的江水中,殘余的鋼索懸空晃動。
炸斷惠通橋之后,日軍以裝甲部隊和摩托化步兵組成的快速部隊,被阻于怒江西岸。
同時,從緬北和滇西邊境向內地撤退的大批難僑、難民和車輛物資也被阻斷在西岸,前有大江之險,后有追兵之危。
日軍會放過他們嗎?
不會的。
惠通橋的斷絕,使得日軍趕來的先頭部隊無法前進。其指揮官尤為憤怒,下令對西岸被堵截的難民、難僑展開了屠戮。
無辜的平民百姓,面對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局面,只能死中求活。
跑的慢的遭到日軍的屠殺搶掠,跑得快的在冒渡過江時被急流卷走。
日軍的坦克、汽車無法過江,但這點困難并不能斷絕了日軍進攻的野心。
日軍遂派約一個大隊的兵力,乘對岸防守不完善,橡皮艇搶渡到東岸,并在橋西的制高點——松山的公路拐彎處架設重炮轟擊東岸的公路。
停留在橋東到山頂的100多輛汽車因為道路堵塞無法開行,大部分被擊中擊毀,損失慘重。
而受命趕來的第36師先頭部隊,第106團的兩個連乘車到達老農田附近。師長和副師長各指揮一個連,居高臨下阻擊日軍。
日軍深知敵方援軍會源源不斷開來,一上來就猛打猛沖,戰斗一下就進入了最激烈的白熱化狀態。
只是山地作戰,占據有利地形的一方,天然擁有最好的防御工事。居高臨下的射擊,投彈,將鬼子一次又一次沖鋒打下去。
隨著第106團主力陸續到達投入戰斗。日軍的野心遭遇了嚴酷的打擊。
雙方反復沖擊,白刃戰都打了三回,戰至傍晚,第106團實際控制了江東公路兩側的最高山峰。
但敵軍仍有四五百人,在東岸公路沿線山地頑抗,并得到西岸重炮的支援,企圖反攻。
5月6日,第36師第107、108兩團陸續趕到投入戰斗。下午向盤跳東岸之敵發起攻擊,殲敵200余人,攻下兩座山頭,但殘敵仍繼續頑抗。
5月6日下午,第11集團軍總司令率副參謀長、作戰參謀由昆明乘軍用飛機到云南驛,隨即改乘吉普車到下關,在郵電局給保山打長途電話。
接線員說線路不通,卻讓商人同寶山談生意。
宋將軍拍案大怒說:“我是宋總司令,限三分鐘接通保山,不然延誤戰機,殺你的頭!”
接線員嚇得發抖,馬上把電話接通。
宋將軍在電話上了解到第36師,在怒江東岸阻擊敵軍的情況后,連夜趕路,于7日凌晨三點到達保山。
其一行在從寶山到惠通橋的途中,遭到4架敵機掃射轟炸,所幸沒有傷亡 這時,第36師的3個團已經全部到達怒江前線,正在構筑工事,鞏固防御,同時準備反攻。
宋將軍察看地形和敵情后,與第36師師長和各團團長商定調整部署,決定于8日上午發起攻擊,務求一舉將東岸的殘敵徹底牙滅。
5月8日上午,第36師集中全師所有的迫擊炮和重機槍火力,掩護進攻部隊發起沖鋒。
經過反復沖殺,有的同敵人進行了白刃戰,把敵軍壓縮到怒江邊上。最后除數十名敵軍乘橡皮艇,或泅渡水逃回西岸外,其余全部被殲滅。
第36師經過4天激戰,完全肅清了竄到怒江東岸之敵,殲敵約400人,繳獲輕重機槍、步槍80余支,終于穩住了惠通橋陣地。
隨即,36師抓緊沿怒江東岸布防,構筑工事,防止敵人再度進犯。
日軍第56師團的后續部隊陸續到達怒江西岸后,見先頭部隊渡江進攻受挫。
便在西岸的制高點松山一帶構筑防御工事,并以炮兵加強封鎖東岸公路的交通運輸,
同時在沿江搜索警戒,防范中國軍隊渡江反擊。
惠通橋阻敵,雖然作戰規模不大,參戰部隊不多,戰斗時間也不長,但這次戰斗仍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這次作戰實現了阻遏日軍乘勝強渡怒江,沿滇緬公路向東途徑,直趨昆明的企圖。
從此形成了敵我雙方隔江對峙的局面,對于穩定滇西,乃至整個大西南的戰局,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與此同時,遠征團也快到了怒江邊上,眼看著就要回去了,還弄出點小意外來。
迷龍雙手被綁在身頭,一副犯人的模樣,龍文章就就在迷龍身旁,用委屈的小眼神望著周景,等他發話。
周景的目光并不在他們倆的身上,而是望著遠處那一大一小孤兒寡母,嘴里喃喃道:“女人,孩子,這是逃難的吧?”
“是啊,團長!”龍文章深以為意的點點頭,指著一旁的迷龍恨鐵不成鋼的解釋:“這癟犢子玩意兒,要挾人家嫁給他,簡直就是強搶民女。”
“誰強搶民女了,王八犢子,你官兒大就能污蔑人嗎?”
迷龍憤怒的反駁,然后往前湊了兩步,哀求:“團長,您可要給我做主。人家是自愿要嫁給我的,我沒有用強!”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個是副團座,一個是手下排頭連的連長,不是個小事情。
周景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皺著眉頭等著,等趙慶香從那孤兒寡母的口中,把事情問清楚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周景已經在胳膊上拍死兩只蚊子,趙慶香終于問出了事情的緣由。
這對孤兒寡母丈夫早死了,聽說日軍打來,跟著公公北上逃難。這一路的艱險,對于有組織的軍隊來說都有不小的風險,更何況是一幫難民。
公公死后,孤兒寡母就守在尸體旁,請求懇求好心人幫其下葬。
然而,日軍就在屁股后面追著,有哪個難民不要命的去做好事兒?
當難民隊伍離去后,孤兒寡母就守在坡上,呆呆的等著,直到等到了迷龍。
用一連目擊者的話來說,他們的連長發癲了,走不動道了。是貪婪,是好色,這就沒人說得清了。
迷龍當然也不會去向別人解釋,見到這一對孤兒寡母,他的目光是貪婪而不是好色,他想在同一時間內,把兩個人從眼睛收進心里。
女人低聲的請求,請求迷龍幫助葬了她的公公。而迷龍問了一句,你能不能嫁給我?
他們就像男女之間相親一樣,試探的問對方的要求,看看符不符合自己心理的標準。
當然,具體的肯定跟相親男女問的不一樣,不會去問房、車、彩禮之類的。其他人復述不上來,周景也無從得知。
他只知道,女的答應迷龍了,要求是給他公公一個三寸厚的棺材,有點兒被人施恩,無奈以身相報的意思。
迷龍發癲了,帶了兩個班的戰士,上山坡上砍木頭,做棺材。
龍文章正好在前面巡視,聽說之后以為迷龍這家伙搜刮死人財還不夠,現在又強搶民女,敗壞了部隊的風氣,要抓起來槍斃這家伙。
得知前因后果,周景一腳踹倒迷龍,呲著牙像一條餓的眼睛都發紅了的老狼。
“媽了個巴子,你他娘的著什么急,娶老婆就這么重要嗎?”
“再說了,狗日的,有你這么直接的嗎?一見面就問人家嫁不嫁給你,就是現在嫁給你,你看能不能飛回去,娶了人家啊!”
“團長,你不是說…”
迷龍躺在泥濘的地上,仰頭望著罵罵咧咧的周景,語氣十分委屈。
“說給你們娶老婆!”
周景給他補充上下半句,又踢了他一腳,罵道:“老子沒忘,當初一個飛機跳下來的,24個人…還剩18個。
你他娘的發死人財,老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你給和那17個弟兄攢彩禮了。
可你他娘的不能等一等,回去再說嗎?搞這么一出,讓其他弟兄們怎么看?”
周景惟妙惟肖的學道:“哦,我們拋頭顱灑熱血,玩命保衛祖國。當官的打了敗仗逃命,還不忘娶一房太太。”
“你說,你他娘該不該殺!”
迷龍眼簾低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其實,他要別這么火急火燎的,救了人家母子等回去再說,就根本沒有這種破事兒,龍文章也不會要綁了槍斃他。
可恰恰是他太著急了,遠征團兩千多張嘴,其他人可不會管實情是怎么樣,風言風語傳出去,軍心就散了。
周景擺出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龍文章反倒是改主意了,反倒勸起他來:“團長,看來是我沒有搞清楚原因,迷龍沒有強迫,罪不至死,你就饒他一命吧!
現在又是用人的時候,不行把他扔到敢死隊廢物利用,怎么著也得拉幾個小鬼子墊背。“
“聽見了嗎?龍團長給你求情呢!”周景又踢了一腳迷龍,略作躊躇之后,朝著一旁的孟煩了說:“讓這家伙戴罪立功,拿不回5個人頭,我遲早要了他這顆狗頭。”
孟煩了心里清楚,團座怎么可能舍得殺他的心腹愛將。迷龍這家伙雖然貪財點,但打仗的確是把好手。
這一個團長一個副團長,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演一場戲,迷龍戴罪立功,這場風波也就算過去了。
微微搖搖頭,他上去把滾成泥人一樣的迷龍扶起,“行啊,算你命大,還落一老婆,恭喜啊!”
迷龍充耳未聞,他的眼里全是站在不遠處的那一大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