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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在霍姆向導馬杜羅的指引下,我們一行人很快便到達了西部山脈附近,接下來只需要順著山往南走便可以找到苦行者之穴了。我們都能看出來馬杜羅似乎在努力地學習我們的語言,模仿我們的行走樣子,他真的很想要融入我們的世界。

  到了離別的時候,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用著蹩腳的話說:“我,我想要…成為跟你一樣的人。”他揮動手臂,裝作自己的握著刀劍,“那股光芒,真的很美。”

  “為什么哪?”我有些好奇地問。

  “因為,我想保護住我的家,保護我身邊的那些人。”

  我被他的話打動了,霍姆人跟我們一樣也是人,他們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的部落。只不過他們出生在這苦寒之地,注定了他們要比我們落后好幾十個世紀。

  “努力吧。”我拍拍他的肩,“說不定你還能遇到跟我們一樣的人,你的努力總會有回報的。”

  他聽不懂我運用的高級詞匯,撓了腦袋裝作聽懂的樣子。

  我苦笑一聲與他告別。

  霍姆人能不能融入北境獵犬可都是問題,更何況更苛刻的北部殖民領。他們自出現便被我們當做野人,在我們眼中霍姆人與那些食人兇獸無異同。但實際上他們也有著屬于他們自己的文明,有自己的語言。我們總是用詆毀的描述來反駁異族,霍恩人的長相,鷂族的奸詐,沙平的魯莽這些都是腐朽的固有觀念。

  瓦爾雅緊緊面巾好抵御風雪,“我沒想到我們在霍姆人眼中會是高人一等的樣子,他們有可能融入我們的社會嗎?”

  “不可能這個答案過于片面,我知道他們會在融入過程中丟失本屬于霍姆人的習俗,來學習那些我們的‘高雅文化’,到最后也許他們會融入我們的社會之中,但也會失去很多。”我用小刀在樹木上刻下劃痕,以免迷失方向。

  “也許我們可以找瓦西里耶商量一下這些在樹林中的霍姆人,他們的體內應該也有圣潔之光,說不定可以運用這股力量成為獵犬。”

  瓦爾雅的猜想具有實踐性,但是充滿風險。

  “這件事對于瓦西里耶也很難說,雖然這樣可以擴大北境獵犬的規模,但是補充新人員的后果就是要獲取更多的補給。瓦西里耶也說過北境的部分補給總會被一些人貪污,萬一有一天補給供應不足,那么這對士氣將會是很大的打擊。”我搖搖頭繼續說,“最重要的還是民族問題,雖然北境獵犬的人員來自于世界各地,但他們都是巨城以南的人,他們可都認為霍姆人是野人。如果有個野人成天在你旁邊擦拭刀刃,你會好受嗎?”

  “可他們不是…”瓦爾雅企圖辯解。

  “我們當然知道他們不是野人,他們有著自己的文明,但我們并非大眾,而是大眾中的兩個人而已。”我忽然停下來,站在旁邊的大石頭上,指著山腳一團模糊的黑色,“我們到了,苦行者之穴。”

  風拽著七零八落的雪花丟在黑褐色的石板上消融成水,部分雪水流到石板外凝固成片片冰花,而剩下的雪水被困在小凹槽中成了小水洼。鞋底踏碎水洼留下渾濁的痕跡,停在黑漆漆的山洞前。

  “看來我們需要一個火把了。”我從背包中拿出兩個火把,點燃后把其中一個交給瓦爾雅。

  在洞穴入口處的墻壁上面并沒有太多印跡,可隨著深入墻壁上逐漸浮現出各種各樣的古人符號。我曾停下來嘗試解讀其中含義,但卻根本看不懂含義。單個符號的我還能理解,這些符號可沒有讓我順心如意,而像字母一樣排列成單詞,表述著這座洞穴的秘密。

  隨著行走墻壁上的符號越來越多,忽然當我們到石壁的盡頭時符號卻戛然而止了。

  “已經到盡頭了。”瓦爾雅端著火把,掃視一眼前方的石壁,“索菲亞口中的那個苦行者之泉在哪里?”

  這對于那些迷路的游騎兵來說,這應該是洞穴的盡頭了。可這對我并不適用,“靜下心,瓦爾雅。你有沒有聽到水聲。”

  瓦爾雅閉上眼睛仔細聆聽四方,“我能聽到細微的流水聲。”

  “那就對了。”我敲了敲石壁上的一塊石頭,用手指扣出縫隙間的碎石,“這里原本應該是條路,可能因為塌方導致通往這條路的被石頭封死了。”我又蹲下摸索石壁,發現有水從石壁的縫隙中流走。

  “原來如此。”我用刀柄敲擊石壁,“這里面是空的,水流的侵蝕可能讓它外強中干了。也許我們可以利用沖擊來破碎石壁,試試那個弩吧。”

  我們朝后退去,瓦爾雅拿出弩,裝填上矢,瞄準好石壁扣下扳機。爆炸效果遠超出我的猜想,產生的回音還在耳中回蕩不止,震得耳膜生疼。我緩了好久才從疼痛中回到現實,被炸出的缺口確實通往一條嶄新的路。

  “奧維奇,你說的沒錯。”

  瓦爾雅與我舉著火焰進入缺口。

  與剛才的洞穴相比這條新發現的小路更寬闊一些,石壁上沒有大片大片的符號刻印,但卻有會散發淡紫色光芒的新鮮苔蘚,這些光苔起到很好的照明效果。就算是我們放下火把,路也不會被黑暗侵襲。

  我用手撫摸這種神奇的植物,薅下它們厚壁,搓成細球,“好神奇,即便把它們搓成球,它們還在散發著這淡紫色的微光。”

  瓦爾雅不以為意地說:“光苔而已,我曾經跟探險隊深入洞穴中也見過這種植物,它們真的是良好的照明設施。”

  我用刀刮下光苔,露出的石壁上也有著那些符號,“這里也有著符號,這些符號究竟象征什么。”

  我不再去多想這些讓我心發癢的符號,與瓦爾雅繼續沿著路走去。不知從何而來寒冷揮之不去,就算我裹緊衣服它也會滲入極小的縫隙觸碰我的身體。一座半臂深的藍色冰泉恍惚般出現在我們視野之中,一路伴隨我們的光苔停在距離冰泉不遠處,在冰泉上方的石壁有小的裂口,泉水便是從裂口中流入冰泉之中。

  走近冰泉,能夠看見縹緲的白霧在空中飄動著,白霧圍繞冰泉形成一個小圈。在冰泉的右側有著用白色大理石雕砌而成的半圓形門框,一根奇怪的鏤空石柱擺放在門框前。

  “這就是真正的盡頭苦行者之泉嗎?”瓦爾雅問。

  “也許是吧。”

  我們站在白霧前始終感受到一絲危險,一旦選擇踏入白霧之中,會發生什么事情都不好說。

  我能看到瓦爾雅頸上的項鏈發出幽深的藍光,拉住瓦爾雅的手說,“我們一起進去。”

  “好。”她的瞳孔中反射出我頸上發光的項鏈。

  我并不想讓瓦爾雅處于危險之中,因此比她先跨出一步。在我觸碰到白霧的剎那,強大吸引力便將我裹入其中。本以為這樣可以讓危險遠離瓦爾雅,但我還是失算了。白霧也毫無例外地吞噬掉瓦爾雅,就像阿撒茲勒的黑霧那樣。恐懼突然爬上心頭,我十分害怕瓦爾雅會遭遇不測,奮力掙扎想要驅散白霧,但是霧氣逐漸進入的口鼻,浸潤我的身體。

  下一秒,我掉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冰涼的液體包裹住我的全身上下,連鼻腔與耳洞都沒有躲開,但我沒有死去,我能夠自由地呼吸運動,與在陸地上無異。我張開嘴想要說話,但是藍色液體咕嚕嚕地涌入口中,通過食道灌入胃里。我趕緊閉上嘴,咽下又苦又咸的液體。

  身體在不斷地下沉,眼前的光芒也逐漸消逝。

  一切都停止了,似乎連時間都被凝固成霜,凍在世界的表盤上紋絲不動。

  時間不復存在,因此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過了多長時間才重新回到光明。

  在當我睜開眼后,我身披紅色斗篷,騎著高頭駿馬在人群之中。人們瘋狂地喊著我的名字,他們就像瘋了一樣。我迷茫地朝四周望去,發現我的舅舅斯德克正騎著白影與我并頭前行。

  “舅舅?”我軟弱地發問,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大高興,“奧維奇,精神點,今天可是歡慶你的日子。要知道在你的領導下,我們成功解決了聯合國的內部斗爭與干涉圣國內戰,讓那個杜澤皇帝知道聯合國的厲害,自由派與神道派不復存在了,整個聯合國只有軍道派一個派系了。”他拍拍我的后背,“高興點,女王正在王宮中等你。”

  “我?”正當我疑惑時,忽然腦海中多出許多我本不記得的記憶。像是我與斯德克率領軍隊武力討伐蘭斯開特廢除自由派,還有接受馬丹邀請擊敗圣國皇帝,這些記憶真實無比,就像我真的做過那樣。我甚至能夠記得肯特·蘭斯開特在城堡中得知斯德哥摩爾·蘭斯開特背叛他時扭曲的表情,還有杜澤皇帝親筆書寫的求和信。

  我緩緩地抬起頭,露出自信的笑容朝兩旁的群眾揮手。

  “這就對了,侄子。”斯德克開心地笑了,“你跟你父親奧古斯一模一樣。”

  女王親自為我別上象征國家權力的勛章,兩側的眾多大臣拍手稱贊向我道喜,當熟悉的交響樂在我身旁響起時,我真的榮歸故里了。

  “奧維奇,我很抱歉當時聽從佞臣建議,認為你犯了叛國罪,我要為我的行為向你道歉。”

  十幾年的逃犯生活流入腦中,那是痛苦也是美…

  我猛然抬起頭看著女王和善的微笑,為什么我會覺得這十幾年中逃亡生涯是美好的,可我的記憶里卻只有苦悶。

  女王的侍臣畢恭畢敬地端來象征權力的王杖,我的父親他當時就是拿著這柄權杖對大臣們發號施令,如今我也能拿起這柄權杖了。我接過權杖朝女王鞠躬,親吻了她的手背,隨后轉身高舉權杖。

  “我蘭頓的奧維奇,有幸擔任聯合國的首相一職,請各位務必相信我們會讓聯合國更強大。”

  儀式結束后,我在眾人擁簇中回到屬于自己的大堡壘中,近千人的仆人管家負責這座堡壘的起居生活,還有宮廷重臣也住在此地。我避開那些奉承的管家,獨自一人坐在房間的皮椅上,望著陽光明媚的窗臺。

  回想起,我確實能夠感受到苦盡甘來的喜悅,可也有沒辦法填補的空虛。

  我跟隨商人出逃前往圣國,之后在樞紐城遇到胡里,并且在奧特蘭獲得化名阿加維托。我在圣國活得小心翼翼,然后終于有一天嵐汀商會的人找上我,用金錢洗脫我的罪名,然后我就與斯德克推翻…

  “我真的享受著快樂嗎…”我來到窗邊,低頭看到草叢中有一個男孩對女孩夸口說自己會完成你的愿望,女孩扭捏地一笑,男孩跟在她的身后離開我的視野。

  我微微一笑,正要笑男孩的天真,一滴滾燙淚水卻打在我的手背上。

  “誒?”我擦去眼角的淚水,但又有新的淚水從眼中流出來,最后我止不住地低聲哭泣,任憑淚水肆意橫流。敲門聲沒有打斷我的淚水,奧克萊娜來到我的身旁把我摟進她的懷中。

  “奧克萊娜,我為什么要哭泣哪?”

  她輕拍我的后背,“因為愛吧,有時候我也會想起你的父親,然后大哭一頓。”

  “你會為了我的父親放棄你現在的全部嗎?”

  “我當然會。”奧克萊娜輕嘆一聲,“如果能讓你的父親復活,我寧可放棄一切。”

  我停止哭泣,從她懷中離開,“那我也能為了她放棄這些榮華富貴。”

  “那就去追尋吧。”

  這時我才發現她并非奧克萊娜,而是陌生但熟悉黑發女子,她腰間那把名為剛陽的刀正閃閃發亮。

  “我知道了。”我從推開窗戶,從窗口縱身一躍。

  失重感讓我脫離幻想,睜開雙眼后我發現自己正身處于冰泉之中。我趕緊從刺骨的冰泉中脫出,此時白霧忽然散去。

  “奧維奇?”亮麗的藍發飄過雖身體轉到后面,那如藍寶石般的瞳孔我可不會忘記。

  我倒吸一口涼氣,“瓦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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