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涵茜心中倒有兩分竊喜,畢竟張靜修沒有流放千里之外。
可這兩分竊喜她也只能深深藏在心中,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張家遭此大劫,個個悲傷絕望,她如今也是張家一份子。
但私底下在張靜修面前,她還是敢將心底僅存的兩分欣喜勁兒表現出來。
“看吧,皇帝并沒有流放相公,結果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壞。”
“全靠老大。”張靜修道。
“說實話,這些天我心神不寧,只是沒敢在相公面前表現出來,現在總算放心了。”秦涵茜深深舒了口氣。
“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受苦了。”
“說哪里話?這種話以后不要說了,再說我可要生氣了哈!”
“哎!哥哥他們…”一想起五個哥哥的命運,張靜修著實痛苦。
“有什么辦法?那可是圣旨。沒準兒等到立太子之日,皇帝會大發慈悲大赦天下呢。”秦涵茜安慰道。
張靜修搖了搖頭,喃喃地道:“那至少得等三年半啊。三年半對于常人來說或許只是一晃而過的事,可對于流徙發配邊疆的人來說簡直太漫長了,要知道他們度日如年啊。”
因為張靜修從朱翊镠那兒得知,萬歷皇帝死活就是不愿意立王恭妃的兒子為太子,所以作為緩沖,有一個四年之約,如今只過去半年。
秦涵茜點了點頭。
的確,她心知肚明,對于流放發配蠻瘴之地的人,三年半時間能不能停住活下來還是個未知之數。
“可讓咱們又有什么辦法呢?”秦涵茜無助地道。
“或許有。”
張靜修的語氣雖然不是很肯定,但卻聽似充滿了希望。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他父親與馮保的決心與勇氣。
判決結果出來之前,他真不敢想他父親聯手馮保推朱翊镠上位,因為感覺希望極其渺茫。
可判決結果出來之后,讓他突然間明白了什么叫“破釜沉舟”,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這條路看似危險,可它是唯一有可能改變命運的道路。
不然只能乖乖地接受這一切了。
可他父親什么性子?肯定不愿意接受,馮保也不愿意,還有天下間受到萬歷皇帝不公平待遇的人都不愿意…這不就是反抗的資本嗎?
想著五位哥哥即將要面對悲慘的命運,張靜修像忽然間頓悟了似的,又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或許這就叫悲痛的力量吧。
“有什么辦法?”聽到張靜修說“或許有”,秦涵茜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不是也想過嗎?推老大當皇帝。那一切悲劇都可以避免發生。”
“…”見張靜修一本正經的樣兒,秦涵茜愣了一愣,隨即寬慰道,“我也只是想想,相公還當真啊?”
“既然我們都想到了,那肯定還有很多人能想到。老大如神仙一般,如果他當皇帝,那天底下受惠的人可就多了。”
“可大哥心不在此啊!”
“老大如此優秀,只要他花一半心思就比其他人強。”
“那倒是。”秦涵茜點了點頭,繼而又緊鎖眉頭地道,“可要推大哥當皇帝,難于上青天啊!”
“那也未必。”張靜修想到了他爹,想到了馮保,想到了朱翊镠…想著這不是最強三人組合嗎?
“相公何以見得?”秦涵茜追問。
“我相信老大。”張靜修也只能如是般回道。
“可大哥根本志不在此,他并不想當皇帝!”
“為了救人救世,或許老大會改變主意呢。老大當皇帝,不僅能讓更多的窮苦人解脫,還能讓國家更上一層樓,甚至比我爹都強。”
秦涵茜嘆了口氣:“可惜我這個婦道人家,什么忙也幫不上。”
“當然可以啊!”
“相公快說,怎么幫?”
“如此著急,你就不擔心后果嗎?”
“向死而生嘛,相公剛不是說了這是救人的最好辦法嗎?不僅能救張家,還能救天下人救國家,只要大哥有心,為何不搏一搏呢?”
張靜修說道:“老大與李姑娘鶼鰈情深,咱們求老大,老大不一定答應,可李姑娘求他,他斷不會拒絕。”
秦涵茜一聽即明:“相公的意思是讓我去做之懌的思想工作?”
“先去吹吹風。”
“好,明日我便去探探。”秦涵茜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了。
張靜修想著,只要朱翊镠有心,再加上他爹與馮保等人的配合,成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他擔心的是朱翊镠心不在此。
只要有心就好辦多了。
然而他們夫妻想當然,并不知道朱翊镠與李之懌早就計劃過。
此乃后話。
先說那個胡逸仙。
就在張靜修和秦涵茜商量對策的當晚,他到了張大學士府。
這一路上,他之所以慢悠悠地,是因為每到一個大地方,都要給人算卦看相,順便賺幾兩銀子當作盤纏。
雖然他還是一個犯人,但有人替他蹲監,而且他還知道萬歷皇帝親口答應朱翊镠放了他,所以他也不擔心重新被抓回去,一路南下直至江陵。
速度雖然慢了點兒,但十分順利。
到了江陵,他便直奔張大學士府。
朱翊镠讓他來找張靜修。
他也不忌諱是晚上,既然晚上到張大學士府,那就晚上見張靜修。
所以,張靜修與秦涵茜說完話都要準備休息,就這樣被喊起來了。
見到張靜修的那一刻,胡逸仙很沒禮貌地問道:“你便是張靜修?”
張靜修打量著胡逸仙,不認識,于是不客氣地反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老大派來的。”
“誰?”一聽說是“老大派來的”,張靜修對胡逸仙立馬兒另眼相看。
“你有幾個老大?”
“有且只有一個。”
“那不就得了?你老大讓我來做朱氏集團的總顧問。”胡逸仙也不墨跡,直截了當地說道。
朱氏集團總顧問?張靜修再次打量胡逸仙幾眼,確實也沒發現眼前這個老頭有何過人之處。
見張靜修沉吟不語,胡逸仙直白地問道:“怎么?懷疑我?”
“不不不,既是老大派來的,我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張靜修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可以問朱翊镠消息的人,連忙問道:
“老大在京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