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讓萬歷皇帝下發的第二道圣旨,朱翊镠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敢一個人前來認領,不相信有人明目張膽地謀害他。
關鍵不是與衙門里的人在一起嗎?
況且還有游七在暗中活動。
盡管游七回到江陵城沒幾個人認識他,威望已大不如從前,可像湖廣巡撫王之垣,這樣被張居正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員還是給他幾分薄面的。
畢竟,朝中握有實權的各大衙門里的官員現在依然基本上還是張居正一線上的人。在萬歷皇帝沒有拉開清算張居正的序幕之前,“張居正”這三個字,還是具有非同凡響的意義。
朱翊镠隨管事檔頭蔣三元來到武昌江夏巡警鋪。
徐來正在等候,一見蔣三元領著朱翊镠進來,立即站了起來,問道:“你便是曾經的潞王爺?”
朱翊镠微微一愣,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般問他:首先徐來用的是“你”,其次說“曾經”。
“是的。”
朱翊镠愣過后點頭回道,倒是也沒有介意,途中他已經聽蔣三元介紹過眼前這位海瑞式人物。
本來他現在就不是潞王了嘛,人家這樣問也沒毛病。
“你一個人來的?”徐來又問。
可朱翊镠心急如焚,沒心思扯東拉西,盡管已經不是潞王了,但還是給人一種優越感,所以他也沒有回答徐來的話,而是問道:“素素人呢?徐大人若有什么問題,待我見過素素之后再逐一回答你,好嗎?”
“隨我來。”徐來倒也不墨跡,將朱翊镠引到巡警鋪休息廳。
趙靈素正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休息廳里等候。
“素素。”
朱翊镠驚喜而溫情地喊了一聲。
“潞王爺。”
趙靈素像被猛地蟄了一口,先是渾身一顫,然后猶然不信似的緩緩站了起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朱翊镠心疼,沖過去一把將趙靈素攬進懷里,愧疚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盲目地相信自己的判斷。”
“潞王爺,這不怪你的,怪只怪白蓮教匪徒肆意為禍蒼生。”趙靈素道。
雖然她看不見,但本能地感覺到不是朱翊镠一個人來的,所以與朱翊镠相擁后便立即分開。
盡管如此,剛才他們兩個忘情相擁的那一幕,還是被徐來和蔣三元看在眼里。第一感覺,這不像是主人與侍女的關系,儼然一對兒小情人嘛。
朱翊镠咬牙切齒地道:“誰將你害成這樣,我發誓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來日讓他們加倍奉還。”
“潞王爺有心,奴婢感激不盡。”
“你的眼睛,我會尋找名醫為你好好醫治,愿你早日重見光明。”
“多謝潞王爺!”
“你先坐會兒,我與武昌府通判大人有幾句話要說。”
“嗯,好的。”趙靈素點了點頭,乖順地又重新坐下來。
見過趙靈素,朱翊镠安心不少,感覺徐來有許多問題要問,所以他又與徐來一道回到廨廳。
朱翊镠直截了當地道:“現在有什么問題,徐大人盡管問好了,但我不敢保證都回答你。”
徐來一本正經地道:“我真沒想到你會為了一位婢女前來江夏。”
“你或許不明白的。”
朱翊镠只是嘀咕了這么一句,也沒多作解釋,畢竟與徐來初次見面而已,多解釋好像,確實也沒什么用。
徐來的興趣本來也不在朱翊镠與趙靈素的關系上。他接著又問:“你能安全抵達江陵城,途中不少人保護你,并為你做出很大的犧牲吧?”
“徐大人為什么這樣問?”
“聽說你插手朝廷事務過多,引起朝臣強烈的不滿,關鍵是你擁有過人的本領,正所謂天妒英才,這個世界總是不會善待像你這樣的人。”
“徐大人的意思是我該死?”
“哦,不,應該說很多人想你死吧。”
“也包括你嗎?”
“我?我只是武昌府一名通判,在武昌府或許還算個人物,可出了武昌府屁都不是,恕我直言,你的死活與我沒有什么關系。”徐來直言不諱,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朱翊镠當作“潞王”看。
朱翊镠也毫不客氣:“既然如此,那你問那么多作甚?”
“我只是十分好奇,為什么你能安全抵達江陵城?到了江陵城之后,一切又變得那么平靜?在京城,有慈圣太后娘娘為你撐腰,可在江陵城,張先生已經過世了,有誰為你撐腰呢?或者說,誰有那么大的能耐?這背后仿佛有一股無無形的力量。”
朱翊镠道:“這些,與徐大人好像也沒有任何關系吧?”
“關心一下不行?”
“多謝!”
徐來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已經預感到,問了也是白問,你又怎么可能對我這個位卑言輕的人說這些個呢?”
“這與是否位卑言輕無關。”
徐來微微嘆了口氣,喃喃地道:“難怪你會招惹非議。”
“哦?此話怎講?”
“你給人一種神秘感,或叫距離感。”
“我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朱翊镠如是般回道,心想本來就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嘛,有點距離感在所難免。
或許徐來也感覺到了,這場談話不會有什么結果,所以他也就不再多問。
朱翊镠鑒貌辨色,說道:“徐大人還有什么要問嗎?如果沒有,那我走了。”
徐來點點頭,“我送你一程吧。大家都以為你在江陵,這里是武昌。”
朱翊镠心領神會,知道徐來什么意思,所以沒有拒絕,起身說道:“好,那多謝徐大人!”
徐來道:“你對我沒有什么要求嗎?”
“要求?”朱翊镠微微一滯,“對你要求什么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有什么資格要求徐大人?”
“趙姑娘被人害成雙目失明,險些還被人玷污,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當然想,而且一定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數倍奉還。”朱翊镠脫口而出,“但這是我的事,不用麻煩徐大人了,多謝!”
“那好吧!”徐來不再多說什么,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朱翊镠重新回到休息廳,拉著趙靈素出了江夏巡警鋪。
徐來給他們倆備了一輛馬車。
朱翊镠先送趙靈素上車,他自己正準備抬腳上去,忽然聽見一騎朝這邊飛速馳來,人未到,聲先至:
“且慢!請潞王爺留步。”
朱翊镠不知來人是誰,不禁看了徐來一眼。
徐來抬眼望去,喊話的人咄嗟之間便到跟前,原來是一名侍衛校官。
徐來認得,忙道:“哦,是巡撫大人的護衛班頭,難道王大人來了?”
那侍衛校官滾鞍下馬,沒有搭理徐來的問話,卻朝朱翊镠行禮道:
“這位想必就是潞王爺吧?在下王舜,是巡撫大人的護衛班頭,巡撫大人馬上就到,故先差小的趕來報信,請潞王爺稍等片刻。”
徐來聽了無比詫異,杵愣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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