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劉府的后門悄悄打開,一個面色蠟黃的青年從門口探出頭,左右觀察了四周,確定沒有人后才邁了出來。
“總算是躲過府里巡夜的人出來了。”
青年松了口氣,臉上露出喜意。
這青年就是劉弊了,因為不想與周慧派的護衛同行,所以趁著天還沒亮便摸出來,準備自己悄悄上路。
他這所謂的嬸娘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如此好心的派人保護?無非就是監視著他乖乖去找那幽鶴道人送死,劉弊當然不能坐以待斃。
空曠的大街此時冷寂非常,天氣漸寒,只有不遠處街角一家鹵煮店早早開了門,鍋里燒的鹵湯正散發著滾滾熱氣。
劉弊此時并未放松,而是輕手輕腳的在街上走著,因為他知道,沒有徹底離開清野城都算不上安全。
一步,兩步。
前面,馬上就要走過一個拐角,只要過了這個拐角便能從東大道直接去往東邊城門,那是開的最早的一個城門,只要到了那兒就立馬能出去。
近了,只要過了這,我就發足狂奔,只要半刻鐘就能遠走高飛!
“劉公子,您要去哪?”
渾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劉弊腳步頓住,扭頭看去。
一個身穿短打的中年男人正面無情的看著他,此人名叫謝三,正是周慧請來的其中一個護衛。
數個腳步聲從拐角走來,又是幾個勁裝漢子走出,將劉弊圍住。
“幾位什么意思?莫非是將我當成犯人了不成?”
劉弊內心一沉,知道自己偷跑的計劃破產了。
劉宗千和周慧這對蛇蝎,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
“我們是在保護您的安全。
公子不是要趁夜一個人離去吧?這可不行,我們接了你嬸娘的命令,務必要貼身保護你,希望公子不要讓我們難做,不然為了您的安全,兄弟們也只好得罪了。”
謝三盯著劉弊道。
“我只是出來吃碗鹵煮暖暖身子,你看我什么都沒拿,像是要出遠門嗎?”
劉弊搖頭,隨后在幾個漢子的注視下,往那家小店走去。
確實,他身上除了銀票和兩本功法冊子外,沒帶任何東西。
“最好是這樣。”
謝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端了把凳子在旁邊坐下。
數個時辰后。
劉弊在幾個精悍護衛的“保護”下,坐著馬車一路出了城。
逃走失敗后,劉弊不能再拒絕這些護衛了,不然就是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的戒心,得虧現在這周慧不僅要錢,還想要臉,沒直接把他弄死。
但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錢更重要些,如果撕破面皮,恐怕他就出不了清野城了。
報官這條路也是行不通的,一是沒有證據,二是清野縣尊周建乃是周慧的兄長,到時恐怕黑的也要變成白的。
場上連裁判都是她的人,你怎么和她玩?
金瓶山朝陽觀終究是在大慶的地界上開門授道,劉家和其的關系都是建立在金錢之上,讓他們與和朝廷作對?劉弊是觀主親兒子還差不多。
最好的結果,最多也就是念在舊情上保住他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
將自己的人身安全寄希望于他人的仁慈?
怎么可能。
今日天公不作美,漆黑如墨的烏云無邊無際的壓在頭頂,時不時還能看見絲絲雷光如白蛇在其中隱現,一副將欲下雨的樣子。
沒走多遠,劉弊回頭望了眼。
原本高大雄偉的清野城,匍匐在蒼涼大地上此時已經顯得有些渺小,在整個天穹的映照下是如此孤寂。
他從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地方,這個原身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也是劉弊目前對這個世界的全部記憶。
“奶奶你等我回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壓下了紛亂的思緒,開始打量周慧安排的這群“護衛”。
自從出了城,這些人便沉默下來,只管埋頭趕路,策馬前行,路倒是沒走錯,確實是清野縣往紫華府去的官道,他們好像刻不容緩的要將劉弊送去。
總共五人,都是之前在府上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有四個騎著健馬,將馬車拱衛在最中心,一個駕著車,厚實的背影將車門完全堵住,稱得上是無比周全的“保護”了。
這幫人沒一個是普通貨色。
他們身上都有股兇悍之氣,顯然都是真正見過血的。
坐在馬上連脊背都挺得筆直,相互間的交流甚至無需說話就有種默契,不像是雇傭的江湖游俠,因為江湖游俠絕沒有如此嚴明的紀律感。
是了,他們是兵卒,而且不是普通的城衛兵,是真正的精銳。
周慧沒有權利調動這些兵,但他的縣尊哥哥周建有,這顯然是她從哥哥那兒調用的親信,只有這些人才足夠可靠。
劉弊確定了此事后內心有些沉重。
這些人都是精悍的現役勁卒,雖然都不是武者修為,但身體強壯遠超普通人,且配合熟練能相互策應。
而他現在只是堪堪邁入武者門檻,連一門像樣的武技都沒有學過,正面碰起來,恐怕是一番苦戰。
“必須找到機會先斬兩人!”
劉弊閉上眼睛,隔斷了眸子中的殺氣。
又行了幾個時辰,此時天色漸晚,眼看著就要入夜了,前方出現了一個驛庭。
“咱們就在這歇息一晚吧。”
坐在馬車上的謝三開口道。
急行了一天,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而且夜晚不利于趕路,必須要停下來休整了。
客棧雖小,倒也是五臟俱全,經營的是父子倆,一個當廚子,一個當伙計。
“各位客官里頭請,吃點什么?”
年紀較小的兒子,也就是伙計滿臉笑容上前來問道。
這話是朝著劉弊問的,因為他衣著華貴不凡,又被眾人保護在中間,想來應該是主子。
然而還不等劉弊開口,旁邊的謝三就搶先道:“不用吃食,你只管給我開一間房就好。”
“六個人,一間?還不要吃食?”
伙計的眉頭立馬皺了起來,他還以為來了個大生意。
“愣著干嘛?還不快去?!”
謝三眼睛一鼓,兇悍的氣息從身上散發。
對視一眼,伙計差點沒癱倒在地,磕磕巴巴回道:“好…知…知道了大爺。”
這可是手里沾過血的兵漢,威勢對于普通人來說還是很可怕的。
“謝三,你別這么兇嘛。”
劉弊笑道:“人家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咱們一間房估計連馬草錢都不夠,有些過分了。”
“我們必須寸步不離的保護您,兄弟幾個身上都帶了干糧,出門在外最好不要亂吃東西,這都是出于安全的考慮。”
謝三搖搖頭,語氣強硬。
“一間房可以,不過你們那干糧忒難吃,我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劉弊轉頭對伙計道:
“好酒好菜上一桌,把你們拿手菜都盡管做來嘗嘗。”
說完他掏出一錠紋銀遞過去。
“酒別糊弄人,小爺我舌頭可靈,要是摻水我可不饒你。”
“哪能啊大爺,您放心,咱家的花雕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陳釀,保管您滿意!”
小二喜笑顏開,這塊銀子都頂得上小店半年收入了,他恨不得把劉弊當親爹伺候,哪里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