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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長安

  孟貽邕作為朝廷的使者到了長安。

  任圜倒是也沒見外,在自家的書房里見了他。

  “拜見姨丈。”孟貽邕在見到任圜后用的是家里的禮節,他是孟知祥的兒子,而任圜的妻子是武皇李克用的侄女,所以算是親戚。

  “你不去成都找你爹,怎么反倒在晉陽做起官來了?”任圜讓孟貽邕坐到自己下首,然后開口問道。

  “老大和老四回去了,小侄和老三覺得在晉陽跟著陛下,在底下做些事比較有前途。”孟貽邕答道。

  “天子在晉陽么?”任圜停頓了一下問道。

  “天子現在去了山北武州,我是從那奉命過來的。”孟貽邕說道,“帶了封手詔,還有陛下的口信。”

  “詔書怎么不拿出來?”

  “陛下說欲以姨丈為宰相,如果使相不愿意詔書就不拿出來了。”

  “這又是為何?”

  “臨行前陛下說任使相當年洛陽之變后有大功于國,不愿勉強。”

  任圜用手指輕叩著桌面,沉默了一會才又說道:“某去當宰相,難道那張憲現在不能勝任么?老夫看他干得挺好。”

  “人生在世,無非是富貴功名,陛下愿任命姨丈為相,也算是位極人臣了。”孟貽邕說道,“陛下說過,這用人還是自家的兄弟可靠一些。”

  任圜沉默不語,一鎮節度雖然算是土皇帝,在治下也是一言九鼎,但是身上的責任也大。永平軍并不是大鎮,治下只有京兆府一地,北面的耀州、坊州是義勝節度使藥彥稠的地盤。藥彥稠和邠寧節度使毛璋兩人態度搖擺不定,毛璋隨李從珂一起攻下了汾水關,被轉授邠寧節度使之后又與任圜私下往來。

  在李岌率晉陽軍在曲陽大敗王晏球,攻取鎮州后,這兩人又遣人到晉陽祝賀,一副墻頭草的作派。

  倒是鳳翔節度使李繼儼和環州彰義節度使李繼昶兩兄弟可能因為唇亡齒寒的原因,堵住了陳倉道,讓急于報仇的張筠無可奈何,算是幫了李岌一回。

  任圜手下有二萬來人,兵馬不少,可是花費也大,在京兆府搜刮的民財都花在了養軍方面。現在的長安,已經不是盛唐時期,城池周長才十五里,也就和普通的州城相當,比鎮州和幽州這樣的重城差了許多。

  任圜本就是京兆人,而且是晉軍中比較少的那類精通民政的人才。好在關中京兆一帶從漢代就開始開發,水利灌溉設施比較完備。任圜在京兆府整修水利,招民耕種,倒也勉強能夠維持開銷。

  現在李岌想把他調回晉陽,似乎有削奪兵柄的意思,只不過這成為宰相,執掌朝堂,也讓功名心比較重的任圜難以拒絕。

  任圜躊躇半晌,也是下不了決斷,于是對孟貽邕道:“現在快到了秋糧收獲的季節,你回去告訴陛下,某會在秋收過后回晉陽朝見,到時與天子面議。”

  孟貽邕道:“還望姨丈早作決定,天子似乎有些圖謀。”

  任圜皺了皺眉頭:“是欲取陜州么?”

  孟貽邕搖頭:“應該是圖謀漢中,打能與蜀地之間的聯系,天子行事,向來以謀利為主。這蜀中的商路是他比較看重的,實際上我大兄回蜀,是受了他的支使。”

  “哦…”任圜聽了應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么。

  孟和祥在西川,成都府在手,每年獲利不少,實力較強。而董璋則占了東川,雖然大都是山地,卻也有與孟知祥分庭抗禮的架式。兩人之間的關系惡劣,也不知道會不會打起來。如果兩人交兵,就有可能漁翁獲利。

  天子現在圖謀張筠,是不是也是看到了這一點?

  任圜對于這幾年李岌所采取的策略還是很贊同的,并不直接與李嗣源沖突,而是采取守勢,先圖謀周邊一些弱小的勢力,以壯大自己。

  至少現在,在得到鎮州這處大軍鎮后,晉陽方面的勢力已經進入河北,有了與南邊洛陽方面相抗衡的本錢,如果兩方真打起來,輸贏也是難以預料。不過看李岌的意圖,并不準備與洛陽方面動手,而是照著關中和蜀地方向來了。

  聽說這次李仁裕是中了晉陽方面的詭計,卻被晉陽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最終丟失了銀綏二州。雖然是有心算無心,但是定難軍也算是強鎮,能打得他們最后臣服,也說明晉陽軍的實力已經變得很強了。

  只用三年半的時間,就能在晉陽打造出一支強軍出來,任圜捫心自問做不到這一點。

  一百三十多輛從晉陽運送軍械和補給物資的大車從赤水鎮的石橋過了渭水,進了同華軍設在這里的軍營。同華軍留后張勁達專門從華州趕了過來,接受這些軍用物資。

  “總共是三萬緡銅錢,還有七千兩白銀,鎖甲五百套,鋼弩一千六百具,鋼胎弓五百副,弩箭五萬支,羽箭兩萬…”負責押送的裨將劉宴在手里拿著清單,向張勁達報告著。同華軍的收入不足以養軍,武器裝備和部分餉錢需要晉陽方面支援。

  “居然還有紅糖?”張勁達驚喜地問了一句。

  食糖可是奢侈品,一斤綿紅糖在關中的市價是一百五十文,相當于是一畝旱田,即便是富貴人家,也只有逢年過節才會有些甜食。

  “這次只有三百斤,陛下說讓各位將領先嘗嘗先,到明年時就會多不少。”劉宴答道。

  “唔,能吃個新鮮就不錯了,這鋼弩就是晉陽軍器監新打造出來的么?”張勁達說道,然后命人搬過了一箱鋼弩。

  這一箱里面是五把“神機弩”,張勁達彎腰從里面拿出來一把,在劉宴的指點下,親手組裝了起來。這外形與原來的踏張弩有些不太一樣,握把很寬大,似乎用來抵在肩上,通過望山瞄準。只不過望山有些改變,上面標有刻度,然后通過一個小環來瞄準。

  “這上面的數字是什么意思?”張勁達問道。

  “哦,是距離,這最底下的2,意思是目標二十步遠,更有利于普通的軍卒迅速掌握射擊角度。”

  “嗯,這倒是方便,而且這扳手上起弦來很方便,可以看得出匠人們是用心了。”張勁達一邊親手給鋼弩上著弦,一邊對站在身邊的劉宴說道。然后單手抓著握把,瞇著一只眼從板機上方的瞄準表尺豁口瞄向五十步外營門口的一根立柱,扣動了扳機。

  弩箭飛了出去,雖然射中立柱,可似乎是扎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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