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寺五監中的少府監掌百工,將作監負責建筑營造,軍器監主管兵器制作,而都水監則負責河渠水利。
晉陽監麻雀雖小,卻也五臟俱全,匯聚了各行各業的手工匠人。
在少府監和將作監中,木工大匠的地位要遠高于鐵匠和石匠、窯工等手工匠人。木工大匠,負責宮室的營造,不用一根釘子,能夠建造出高達數丈的殿臺樓閣出來,就相當于是后世的建筑設計師,地位低了肯定不行啊。
相對于鐵匠,華國的木匠們的手藝要精巧得多。對于這個時代工匠們的手工技巧,李岌還是很佩服的。只要你提出要求,或是提供簡易的圖紙,他們就會為你制造出一件件精美的器物,有些東西看起來簡直就是一件工藝品。比如說水車、紡機。織機、水磨和水輪機,這些工匠們所造出來的實物就遠比他想象中還要精巧耐用。
相對于木匠,鐵匠們所使用的加工設備和工具都要少得多。這和漢武帝時代開始實行的鹽鐵官營有很大的關系。由于鐵器的制造和使用受到了嚴格的限制,導致大多數中國的工匠們只得被迫使用木頭來制造工具和機械,這也導致了國內金屬加工技術的停滯和落后。
沒有讀過書的工匠們只是缺少一些最基本的常識,只要略加指點,就能不斷地給你帶來意外的驚喜。
晉王府后院有從晉渠中引出的一條支渠,為王府的花園提供源源不斷的活水。
李岌讓匠人們對水渠進行了一些改造,開始試制和檢驗各種的水力機械。
就好比現在,那些工匠們對最初的水力紡機和水力織機已經做出了很多的改進,這些木質的機械已經變得李岌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大部分的扭桿式傳動裝置已經被精密的齒輪裝置所代替,甚至還有皮帶輪,真正用牛皮做的皮帶,李岌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原來用木頭做的齒輪也能被制造得如此精密。
李岌現在所期望的,就是盡快用鋼鐵所制造的零件將這些木質的機械零件替換下來。
將作監的木工大匠名叫魯達,自稱是那春秋時公輸班的后人,自然和那三拳打死鎮關西的魯提轄沒有半點關系。魯達是一位須發斑白,雖然身著短衫,站在平地里,卻是自有一股氣勢。在面對李岌這位皇太子時,也能做得到不卑不亢,應對從容。
這是對于自己的手藝極為自負,從內心里所散發出來的驕傲。
在熱機發明之前,水輪機和風車是最早的動力來源,河東并不是風口,一年當中多半是無風的日子,所以李岌只能是在水輪機方面來作文章。
而且這也是他的專長。
用毛筆繪出的圖紙怎么也不如用繪圖筆在專門的繪圖格紙上畫出的圖形標準,只不過一些高級的工匠卻能夠瞅上一會兒就能明白其中的原理。知識并不一定非要從書本上獲得,匠人們豐富的經驗彌補了他們學識上的不足。
在住進了百十余號工匠,并開辦了木器坊和鐵匠鋪、石匠工坊后,晉王府靠近二龍山的這座偏院就成了王府里最熱鬧的地方。
一根根的圓木、一車車的石料被運進到院子里,然后被匠人們沿著這條從山上引水的支渠,開始嘗試修建三間用水輪機帶動的機械工坊。
機械的圖紙給到了魯達的手里,這位自稱是魯班后裔的匠頭在看到圖紙的后,驚訝的合不攏嘴,在仔細研究了一會兒圖紙后說道:“構造十分精妙,這是機關術,皇家嚴禁不許外傳的!”
“嗯?”李岌感到很奇怪,“你知道這種東西?”
“長安欽天監的渾天儀就是用水力來驅動的,足有三層樓高。我家祖上就曾參與過渾天臺的建造,只不過那東西是皇家機密,不許外傳,魯家也只能是心口相傳,不得付諸文字。”魯達說道。
李岌皺了皺眉頭:“許多好東西都是被這心口相傳所毀掉而失傳的。機關術不是墨家的么,怎么公輸家也有流傳?”
魯達道:“機關術本就是公輸家的不傳之秘,怎么成了墨家的?只不過始皇帝一統天下,公輸家由于對抗暴奏,無奈歸隱山林,到后來,老祖宗的機關術,也大多失傳。”
“機關術這種東西應當推廣到天下。”李岌笑了笑回答道。
晉王府后山沿著引水渠所進行的改造工程進度很快,溝渠的兩側堆滿了磚瓦,木料,就連龍首山泉水涌出地方修建的大蓄水池塘,也是初見雛形。用山石砌筑的堤壩,已經把泉眼處的澗口圍了起來。
沿著堤壩通往晉王府的引水渠,用三尺長,一尺寬的石條砌筑出的方形輪機室每隔五丈就有一座。二十多丈的落差,讓山泉的流水從水渠流下,提供了足夠的動能。如果打開閘門,奔涌的流水會在這條六十多丈長的水渠中帶動十臺水輪機旋轉,帶動試驗用的水力紡機、織機和水磨進行工作。
稍微令李岌有些遺憾的是,那種水力鍛錘還沒有試制成功。
在晉王府引水渠進行改造的同時,位于麓臺山腳下的麓臺莊園涂水河山谷口,也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麓臺山涂水河谷兩側已經被平整出來了大片的平地,趁著夏季河水很小的時期,河水已經被攔腰截斷,依靠著一條人工挖出的引水渠再匯入洞過水。招募的莊丁們用麻繩拉動木樁在夯地,十幾人為一組,巨大的砸夯聲與號子聲在這片山谷前不停回響著。
一座青石混合泥土的攔河大壩開始開工興建。
興修水利誰都知道是利在當下,功在千秋的事情,可是修堤筑壩巨大的花費還是讓華夏國絕大多數的官員對此望而卻步。即使是這么一條涇流量并不大的支流,只要耗費超過兩萬貫錢糧,也就是李岌有膽量敢這樣“敗家”。
李岌也不想如此,可是目前在汾河上修建攔河大壩以他現在的財力物力和技術能力是遠遠做不到的,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能是在汾河上的支流上先動腦筋。
這也是無奈之舉,他計劃中的工坊都要依靠這些水能作為主要的動力來源。
原本在這片山林一帶是皇家獵場,原來不時出沒的野獸頓時就不見了蹤影,被如此浩大的人類活動聲勢嚇得跑得遠遠的。
這是他事業的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