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岌回到晉陽的時候,他所派出的信使張淦也孟州,求見河陽節度使李紹奇。
李紹奇本名夏魯奇,為李存勖的親將出身,曾任晉王親軍指揮使,以驍勇聞名于世,曾在護衛莊宗時力斬百余人,因而獲賜姓名。夏魯奇之勇猛,不亞于當年的晉王李克用的義子李存孝,號稱“鐵槍王彥章”的梁國名將就是被他在戰場上生擒活捉的。
李存勖滅梁稱帝,李紹奇因功升為節度使,成為了鎮守一方的大將。
李紹奇雖然武藝高強,在戰場上有萬夫不擋之勇,可是卻短于謀略,是三國時典韋一般的勇將。興教門之變,亂起突然,等他得到洛陽的消息時,李存勖已經死于叛亂,李嗣源的大軍也已經進了洛陽。李紹奇一時方寸大亂,與帳下幕僚商議一番,只得是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李紹奇是個長相極為粗豪的漢子,但卻不是笨蛋,雖然皇帝待他恩重如山,卻也沒有多少為李家效死的心思。他原來長期跟在李存勖身邊,也是讀過一些書的人,這方面要比目不識丁的李嗣源強一些。
唐末五代這種亂世,大家能夠活下去是主要的,至于所謂的“忠義千秋”純粹都是扯淡,沒有人拿這玩意當回事。
當張淦帶著李岌的親筆信來到孟州,求見他時,李紹奇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先見上一面,其后再做決定。
“某家深受皇恩,如今驚聞噩耗,敢不能立刻提兵渡河,前往洛都親手為陛下報仇。不過老夫聽說宰相已經將那李嗣源迎入京師,現在已經誅除了那作亂的郭從謙等人。現在太子在何處?有何打算?”李紹奇在看了李岌的親筆信后,哭泣著說道。
“太子已經先行返回晉陽,請求將軍能夠率軍暫時阻住李嗣源的部隊進入河中的道路。”張淦說道,具體的事宜,李岌在信上并沒說,是讓他傳遞的口諭。
李紹奇聽了后不由嘆息一聲:“可惜已經晚了,我聽說昨天李從珂就從河清過了黃河,直驅河中,并沒有從孟州經過。”
張淦道:“即然如此,太子說如果將軍還念及先帝,當率軍退往澤州,以守住太行陘和天井關,不可使李嗣源進兵昭義軍。”
李紹奇瞇著眼看著張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看來背后有高人給太子出主意,某家如果依言行事,就徹底站到了與李嗣源對面的立場上。”
“太子讓卑職帶話說將軍是先帝親信,自然無法成為李嗣源的心腹,至于何去何從,還由將軍定奪。如果將軍肯聽太子的命令,今后當倚作肱股之臣!”
李紹奇這一輩子殺人如麻,早已是心如鐵石,并不會因為李岌的幾句空口承諾而撼動內心。沉默半晌,盤算著得失,旋即哈哈大笑:“好,你回去稟告太子,老夫答應去幫他守著澤州,決不讓李嗣源進昭義軍半步就是。不過人家若是從河中進兵晉陽,咱家可是顧不過來!”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太子能夠守住晉陽,穩住局面,他就跟著太子干,否則,也甭指望他把自己都搭進去。
至于李嗣源那里,他手下有兵有將,還是照樣能夠周旋。
張淦到孟州,結果太子交待的事情只完成了一半,略感失望,
只不過沒有辦法,只能是先回晉陽稟告太子再說。
李嗣源在穩定了洛陽的局勢后,隨即命石敬塘進軍陜州,任護國節度使,以阻止太子的征蜀大軍返回洛陽。另外命義子騎軍大將李從珂率三千騎軍入河中,以防止太子返回晉陽老巢。可惜的是李從珂晚了一步,李岌已經在他抵達河中府之前,提前一步返回到晉陽。
李嗣源雖然在嘴上聲稱自己根本就無心反叛,這次率軍進京只是為了能安定局面,等安葬李存勖、迎立太子之后,自己就繼續回幽州當節度使。
話雖如此,李嗣源在任監國后,立刻任命親信安重誨為樞密使,掌管軍機要務,掌握了中樞軍權。另外就是派人去各地搜尋逃散的諸王,一經發現,就把他們暗地殺害,為自己稱帝掃除障礙。
洛陽,興圣宮。
李存勖在遷都洛陽后,為奸臣伶官所惑,驕奢淫逸,選得民間女子上千,以充宮室。李嗣源乃窮苦出身,極厭奢華,在進駐皇宮后,下令盡數遣散,只留二百余老舊宮人,分掌各職,一供差遣。
在李存勖死之前,劉皇后就收拾宮中細軟,與申王李存渥出皇城,欲投奔太子繼岌。不料行至虢州,卻為刺史石潭所執,裝入囚車,押還洛陽。
李嗣源以背主棄逃之罪處死申王存渥。劉皇后貪財亂政,李嗣源本也是極為反感厭惡,本也擬一并賜死,宣徽使張延朗勸道:“太子仍在!”于是,他責令劉皇后在宮中出家為尼反省,并派人看守。
另有通王李存確、雅王李存紀,乃是李存勖幼弟,在混亂中藏匿民間,被安重誨尋著下落,乃與李紹真兩人密謀,派人將其殺害,免得活著礙事。永王李存霸,本為河中節度使,在聞知洛陽變亂之后,心中惶恐,乃棄了河中,直奔長安去投靠太子,卻被任圜和李紹榮兩人保全下來。
李嗣源正與宰相豆盧革、韋說兩人議事,卻見安重誨匆匆而來,奏報道:“啟稟監國,李從珂從河中急報,太子已經返回晉陽。”
李嗣源聞言怔了半晌,這才嘆息道:“此乃天運!暫時由他去罷。”
韋說道:“唐運已絕,國祚不再,不若監國自登大寶,新開紀元。”
李嗣源聽后搖頭拒絕道:“某自幼就孤苦,幸而被獻祖(李國昌)看中,收入帳下,其后又追隨武皇、先帝,歷時五十余年,怎么能輕易背棄先帝!如今太子尚在,此事決不可為,讓身上背負叛逆的惡名。當先迎歸太子登基,安葬先帝,之后看看情況再說。如果太子不容我等,再做打算!”
安重誨道:“只怕太子不肯返回洛陽。”
豆盧革道:“太子不肯回來,這中樞一切,就只能先奉監國之命。”
安重誨一聽也有道理,反正現在京師一帶盡在掌握,如果太子回來,也只是羊入虎口,做個傀儡罷了,于是不再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