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應該是洛陽方面的來人…”李岌自言自語說了一聲,“走吧,我們到官道前面迎著點他們!”
他說著話,一抖韁繩,驅馬從山頭上下來,帶著自己的三百親軍來到了官道中間。
殘陽如血,整個天地都泛著一層紅色。
過了不久,馬蹄聲愈來愈近,隨即在河岸邊稀疏的樹林里,在殘陽的映照下,出現了一小隊騎兵的身影。
那些騎兵在見到官道上的騎兵后本是一楞,不過在看清是太子的旗號后,朝著這邊急馳了過來。
“是太子殿下么?”那為首的騎將高聲喊道。
“是,來著何人?”石敢在手里擎著大旗,大聲問道。
“末將是李中書門下稗將元任,拜見太子殿下!”那身材魁梧的壯漢來到近前,跳下馬來,走到李岌面前,雙手抱拳,躬身施禮說道。
“嗯,怎么會是元行欽?!”李岌不由得脫口而出。“興教門之變”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后唐大將元行欽逃往關中投靠自己,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看來原來的歷史軌跡已經發生了一些扭曲和改變。
“中書令就在后面,很快就會過來!”元任說道。
“好!康泰,你和元將軍一起,去把元…李將軍迎接過來!”李岌有些興奮地說道,晉軍大將元行欽,也就是李紹榮是同中書平章事,相當于是使相,級別要比任圜的鎮州防御使還高一級。他正準備從任圜手里分取軍權,現在元行欽一到,正好可以把部分指揮權名正言順地移交到他的手里。
這元行欽在滎陽殺了李嗣源的長子李從璟,兩人之間這殺子大仇,必然是勢不兩立,倒是不需擔心他去投靠李嗣源,可以比較放心地把軍權交到他的手里。
只不過,元行欽從洛陽逃來的消息,還是讓李岌不由得皺皺眉頭。
這說明,歷史還是按照原來的軌跡在運行著,當皇帝的李存勖還是遭遇了不幸,這對他來說,可以說是最壞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一隊人馬出現在這官道上。這些人有三百多名騎兵,,全都是風塵仆仆,護衛著數輛馬車,緩緩向前而行。
李岌站立在原地,見大將李紹榮先行騎馬過來,翻身下馬后拜倒在地,哽咽道:“太子殿下,老臣有罪,沒能保護住陛下…”
李岌伸手將李紹榮攙扶起來,并開口打斷了打的哭訴:“這事我已經知道了一些,將軍先稍微休息片刻,等過后再詳說!”
李紹榮看著李岌平靜的表現,心里有些奇怪:這太子掛名征蜀,離開京師只有一年多的時間,怎么突然變得成熟了許多?!
這時騎兵們也已經保者馬車隊伍過來,車簾掀開,卻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牽著兩個六、七歲的男孩從馬車上下來。這婦人人相貌端莊,氣質溫婉,在她身后的兩個男兒在見到李岌之后,頓時痛哭出聲:“皇兄…”
“閉嘴,什么也不要說!”李岌對那兩個男孩痛斥一聲,然后走到那婦人面前:“小侄拜見伯母!”
這婦人姓侯,原本是李存勖的妾室,極得李存勖寵愛,作為太子的李岌當稱其為姨娘來著。
不過在兩年前李紹榮喪妻,由于擔心有人爭寵,卻被劉皇后使了個花招,拿話迫使李存勖把侯氏許給了喪偶的李紹榮作妻子,為此,李存勖還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那兩男孩都是當今皇子,一個名叫李繼潼,卻是李繼岌的三弟,為劉皇后所出,乃是一母同胞,另一個較小一些的名作李繼峣,卻是這位侯夫人所生。洛陽兵亂,兩人躲入民家,卻被元行欽派人連家眷一起給救了出來,前往關中投靠正在回師的太子繼岌。被元行锜一起所搭救出城的,還有李存勖的幼弟薛王李存禮,至于其他各王、皇子和劉皇后,已經是不知所蹤。
侯氏夫人見了李岌后不由得淚珠漣漣:“太子,陛下他…”
李岌擺了擺手,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外面風大,請伯母先回車里休息,咱們先回城里再說。”
見到李岌做起事來如此謹慎,一絲不容易覺察的微笑從李紹榮的臉上流露出來。一方面是終于是能與太子的隊伍會合,總算是安生了一些,另一方面看到李岌處事如此沉穩謹慎,也是在心里暗自驚嘆不已。
這哪里像是個只有十六歲的少年,就連許多朝中的大臣也在遭此巨變時沒有表現如此鎮定。
李岌用關切的眼神在李紹榮消瘦的臉上審視了一下,又看看他的身上,目光在他左臂滲出的大片血跡上停了下來。他走近一步,輕聲地問道:“將軍左臂的傷勢如何?厲害么?”
“只是一處箭傷,并沒有傷骨頭,不怎么礙事。”李紹榮滿不在乎地笑一笑,然后壓低聲音說道,“怎么回事?你只帶這些人,難道征蜀大軍已作失去了控制?!”
李岌搖了搖頭:“目前大軍還算是穩定,只不過長安的西京留守,永平軍節度使張抃是梁國降將,我以疏忽軍務的罪名將他暫時關押了起來,讓任圜先坐鎮長安,以安定后方。”他自己率前軍出發時說是先前往洛都救援,實際上意圖是占據潼關,先封閉住李嗣源的部隊進入關中的大門。
李岌與李紹榮兩人緩緩并轡而行,前往這支部隊在河邊安扎的大營。他希望這一支兩萬多人的隊伍能夠盡量地保存下來,這樣才能站穩腳根,重新打開局面。
先拒守住關中和晉陽,能以這兩處為根基,這是最好的結果。以目前的形勢,還不具備與李嗣源爭鋒的本錢,只能是先茍著…
沿著官道往回大約走了不到二里,轉過河邊的一片柳樹林,其時日落西山,天色漸暗,黑色的河面上泛著白色的浪花,傳來陣陣的喧嘩聲。這支五千人的部隊所攜帶的帳蓬只有數十座,大部分的軍卒只能露宿在這片樹林中。林地間到處是火堆,有的人正在火上做飯,有的人則躺在草地上熟睡。
這些人居然在宿營時沒有布置警戒,李紹榮在看了后不由得直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