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銳吃了兩碗飯,還想吃第三碗,外面就有人來傳話:“林銳,你媽快不行了,快去看看吧。”
林銳一愣。
月英已經下了飯桌,往外小跑去。
林銳只好也放下飯碗跟出去。
林老太的小屋,除了林銳的大哥大嫂站在林老太床前以外,還有街坊鄰里將小屋擠了個水泄不通。
林銳好不容易和月英兩個擠了進去:“媽怎樣了?媽怎樣了?”
才幾日功夫,林老太已經病得脫了相,不過平常林銳來看她的時候,她還是能睜著她賊溜溜的眼睛瞅著林銳,此刻卻氣若游絲,眼睛根本睜不開了。
“怎么突然就這么嚴重了?”林銳問他哥。
他嫂子嘟噥了一句:“也不知是誰在媽這小店鋪外講閑話叫媽聽見,媽一時生氣,就這樣了。”
“媽倒也不是生氣,而是嚇的。”月英在林銳旁邊小聲嘀咕。
林銳皺眉看向月英,月英欲言又止。
林銳追問:“他們說了媽什么,讓媽這么大反應?”
月英覺得難以啟齒,林銳不由火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吞吞吐吐,你想氣死我?你說不說,我看看到底哪個龜孫子嚼舌根,我去拔了他舌頭!”
“又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說,一堆人說,你拔誰的舌頭?”林銳大哥開了腔,“媽都這樣了,就別吵了,讓她走得安靜些吧。”
和哥哥內斂、息事寧人的性格不同,林銳是個沖動的,一聽大哥這么說,越發惱火,轉身看著擠在屋子里的鄰里,大聲道:“到底是誰說了我媽什么,現在我媽都快不行了,嚼了舌根的都給我站出來,我媽如果有個三長兩短,誰他媽也別想好過!”
鄰里:“…”林銳是不是傻?你都這樣撂狠話了,誰還敢站出來?
人群都在悄悄向外退去,一眨眼功夫,剛才一屋子的人竟逃得一個不剩。
林銳憋了一肚子火:“這些人他媽都做賊心虛嗎?我又不是說他們。”
“這些街坊鄰居最喜歡說閑話,有閑話說他們還不摻一腳?把媽氣著的,說不定就是這些人。”大嫂負氣說道。
月英卻再一次糾正:“媽不是氣的,媽應該是嚇得,要不要找個收驚的來替媽收收驚?”
“媽又不是小孩子收什么驚?”林銳沒好氣懟道。
還是林銳大哥最冷靜,問月英:“弟妹,這些鄰居到底說了媽什么?”
月英看了林銳一眼還是說道:“不知道是誰說開始的,左鄰右舍就傳開了,還有多嘴的,跑到媽的小店鋪里來說,還有三三兩兩站在小店鋪外頭議論的…”
“到底說了什么?”林銳跺腳。
月英這才說道重點:“就是說媽以前害死了人,所以現在對方來索命了。”
月英才一說完,林銳就罵娘:“這些兔崽子就知道滿嘴噴糞,我媽害死誰了,這些王八。”
“珍嬸子啊。”月英低低說道。
林銳突然不說話了。
珍嬸子是這條街上的鄰居,更是林家的本家。
珍嬸子三十歲不到就懸梁自盡,珍嬸子懸梁自盡時,林銳哥倆還小,但印象卻很深。
珍嬸子死之前,被鄰居中一堆婦女推推搡搡,推搡中珍嬸子的褲子就掉了,而據說那褲子就是林老太伸手把她扯掉的。
林老太當時雖然也年輕,不過二三十歲,卻是鄰居婦女里的領頭人。
婦女們之所以發動這場為難珍嬸子的行動,就是因為林老太說珍嬸子偷人。
珍嬸子不知道是否真的偷了人,眾目睽睽之下褲子掉了卻是千真萬確的。
珍嬸子提起褲子回屋就懸了梁。
出了人命,林老太一點兒歉疚的心思都沒有,反而說珍嬸子自作孽不可活,偷人的女人不上吊也得送去浸豬籠。
“那些人今天說了半天的珍嬸子,媽聽了半天的珍嬸子受到了驚嚇…”
月英親眼看見林老太駭人的反映,她雙眼發直,身子抖個不停。
年輕時候不怕,不代表老了也不怕,虧心事做多了,臨老怎么可能從容赴死?
林老太聽了半天珍嬸子三個字已經受夠了刺激,這會兒又聽自己兒媳婦一口一個“珍嬸子”,只見她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響聲,雙手緊抓棉被,全身劇烈顫抖,驀地,手一松,喉嚨里咕嚕嚕的聲音就變成了一串長長的吐出的氣。
那口氣吐出去再也收不回去。
“媽,媽…”大兒子最先發現林老太不行了,其他人這才也圍過來。
林老太小店鋪外是一條過路溝,雖是溝,溝里的水卻異常干凈。
過路溝寬一米多,長度則是從街頭直貫街尾。
整條街的女人們平常都會在溝邊洗衣服。
此刻,焦三鳳就放著一桶衣服在溝邊洗,卻是洗得心不在焉。
小店鋪里傳出林銳等人呼天搶地的聲音:“媽,媽啊…”
焦三鳳臉上露出笑容,這一百塊賺得也太容易了些。
林老太因為趙大海的關系,長期和焦三鳳不對付,就算沒有一百塊的勞務費,焦三鳳也愿意讓林老太死。
之前,每一次趙大海喝了酒回家耍酒瘋,焦三鳳都恨不得林老太去死。
現在終于如愿了,老東西以后再也不能興風作浪了,焦三鳳心里說不出的舒暢。
說幾句閑話就能讓林老太一命嗚呼,這么損的招數是女兒趙歡歡教她的。
想到這個,焦三鳳的笑容又變得很古怪。
這個孩子越來越壞了。
趙歡歡非常快的速度就獲悉了林老太去世的消息,她一點兒都不意外,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前世,林老太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倆兒子都死她前頭,這一世自己先死了,這算不算一種遺憾?
趙歡歡不再去想林老太的事,她從小箏的異能空間里帶了一瓶開好光的藥出來,出了家門。
此時,派出所所長鄧理恩正和手下的民警聚餐。
晚上,新來的民警蔡有有請他和兄弟們喝小酒,鄧理恩去遲了。
鄧理恩去之前,蔡有有正和其他民警聊天,聊的話題竟然涉及趙歡歡。
“所長是不是對那女孩子太好了,讓我們抓誰我們就抓誰,這不太合適,我覺得。”
蔡有有是個退伍兵,仗著家里有關系,便來小鎮的派出所當了個臨時工。
蔡有有可以大發闕詞,其他人不可以。
蔡有有剛來,胡說幾句,可以找借口說他新來的不懂事,其他人如果這樣,那就是找死了。
“那女孩子是鎮長家的親戚,所長做這些是給鎮長面子。”民警徐志宏說道。
正說著,鄧理恩就來了。
“我媽生病了,所以來遲了,各位兄弟。”鄧理恩的聲音如洪鐘一樣響了起來,眾人肅然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