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門山，田地里，趙大海一個人坐在田埂上哭泣。
他身上還纏著護士給他纏好的繃帶。
一個掛彩的老人，對著一地蔫了的果蔬哭泣，那場面挺悲涼的。
趙大海哭得太認真，以致有腳步聲近了都沒注意，只是猛不丁看見眼前多了一雙穿著白色運動鞋的腳嚇了一大跳。
他抬起淚霧模糊的眼睛，看見了自家孫女柔和的面孔。
等等，一直以來對她橫眉冷對的孫女今天竟然看著他的眼神有點溫柔。
一定是自己哭花了眼睛。
“好了，別哭了，今年種失敗了，明年還可以種嘛。”
孫女的語氣里竟然有一絲安慰。
趙大海覺得自己不但哭花了眼睛，還影響了耳朵聽力。
“明年種不了了，我的私房錢都花光了。”
買這些冬季的菜籽，把他最近好不容易攢下的私房錢都花空了。
“到時候我可以借給你。”
趙大海一聽，立馬從地上站起來，興奮道：“真的？”
“真的，不過跟我借錢要算利息。”
趙大海又有些猶疑，他就知道孫女沒有那么好說話，果然是唯利是圖，借錢給親爺爺還要算利息。
趙歡歡知道趙大海心里想的什么，她懶得理會，催促道：“現在先跟我回醫院，先把傷養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趙歡歡之所以要讓趙大海和郭守敬在醫院治療，就是為了到時候讓趙瑞賠一大筆醫藥費。
祖孫二人正走出自家菜地，迎面走來林老太的兒子林銳。
林銳一看到趙歡歡和趙大海，就將肩頭的鋤頭重重往地上一放，一臉怒容說道：“可算讓我逮著你們祖孫倆了，我媽媽病得快死了，這筆賬，你們說要怎么算？”
趙大海看到林銳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不免心慌，只想拉著趙歡歡快走。
趙歡歡卻說道：“你媽媽病了，這筆賬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但是關我和我爺爺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和趙大海，我媽怎么會生病？”
林銳怒不可遏，都是上次趙歡歡帶著趙大海對著街坊鄰居亂說一氣，他媽覺得在街坊鄰居面前抬不起頭來，這才病倒。
林老太上了年紀，這一病竟是病來如山倒，眼看著氣若游絲，奄奄一息，隨時都可能去，林銳怎么不生氣？
往常林老太自己開個小店鋪，生活開銷根本不用兒子管，甚至還有點私房錢貼補兒孫，現在好了，那點私房錢根本不夠吃藥的，林銳雖然是兩兄弟，也兩人平攤，林銳也得付出去不少藥費。
林銳日子不如他大哥好過，林老太的醫藥費對他來說壓力不小。
現在看到趙歡歡和趙大海，恨不能立刻從對方褲兜里挖出錢來。
冤有頭債有主，母親這場病就是趙家人惹起來的，讓他們賠錢合情合理。
“我跟你們說，如果今天你們不賠錢，就不要離開這座山，我媽都要死了，你們不給錢，我就和你們拼命！”
林銳放狠話，整張臉都兇狠不堪。
好漢不吃眼前虧，趙歡歡知道林銳不是君子，打老人打孩子，對他來說只要有利可圖，也未必看不得。
此刻，山上放眼看去也看不到什么人，而且就算有人，別人也未必會插手。
所以趙歡歡說道：“我可以給錢，只是我現在口袋沒有帶錢，林伯，你是要等我回家拿了錢給你送過來，還是直接跟我回家拿？”
趙大海拉了拉趙歡歡的衣服：“歡歡，我們憑什么給錢？”
他要是跟孫女拿錢還得借，借了還得算利息，憑什么林銳一開口直接可以拿錢。
趙歡歡沖趙大海笑笑：“爺爺，林伯也是一片孝心，咱們就給他一點錢唄，只要能讓林奶奶的病好起來，也是功德一件，不是嗎？”
林銳緩和了神色，他還以為趙歡歡這死丫頭還會和他扯皮呢，沒想到這錢要得這么容易。
“你可別打算給一點小錢就打發我。”林銳又威脅道。
趙歡歡甜甜一笑：“林伯，你的孝心怎么可以值小錢呢？五百塊，怎么樣？”
林銳面上驚訝，他其實想著能要到一百塊就不錯了。
趙大海則是皺了皺眉，孫女真是個敗家女，有錢也不能這么撒的吧？
誰料趙歡歡又說道：“五百不夠啊，那一千怎么樣？”
“歡歡！”趙大海跺腳。
林銳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一千就一千，我不和你多要，我也是個講理的人，那我現在就跟你去拿錢。”
林銳喜形于色，趙大海卻愁眉苦臉。
趙歡歡面上無波，只是邁步朝前走去。
下了后山，街坊鄰居看著林銳和趙家祖孫同行，三人竟融洽得很，不由生疑。
“歡歡，你過來了？”焦三鳳喊了趙歡歡一聲。
不知道，林銳突然跟在女兒身旁要做什么。
焦三鳳倒也不擔心，反正自己這個女兒不會吃虧的。
“媽，你跟我回一趟家吧。”
趙歡歡突然發出邀請，焦三鳳一愣。
女兒對她一直都很冷淡疏離，現在主動邀請自己上門，不知道什么事。
“媽，我剛好要領林伯回家拿錢，也順便拿一點給你，你跟我一起回去拿吧，省得我專程送過來。”
趙歡歡居然要給她錢。
焦三鳳不信。
可是有錢拿，她又舍不得不信。
腦子還在掙扎，腳已經跟了上去。
到了家里，趙歡歡讓焦三鳳和林銳坐客廳稍等，自己則上樓去。
“歡歡給你們上樓拿錢了。”趙大海氣鼓鼓的。
不一會兒趙歡歡就下樓來了，兩手卻空空。
林銳皺眉：“死丫頭，你不會騙我吧？”
“騙你什么？”趙歡歡問。
“說好的給一千塊錢，錢呢？”林銳盯著趙歡歡空空的雙手。
趙歡歡從口袋里拿出一本存折，“家里沒有那么多現金，我去銀行給林伯取去。”
林銳不放心，“你不會跑吧？”
“林伯說什么呢？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我房子在這里，我跑去哪里？我如果不回來，你把我家砸了，我找誰哭去？”
林銳一想有道理。
“林伯在家等我一會兒，我媽和我爺爺陪著你呢。”趙歡歡說著，揣著存折出了門。
趙歡歡一走，焦三鳳就板起臉：“林銳，你敲詐我女兒一千塊啊？”
“什么敲詐，你女兒心甘情愿給我媽的醫藥費，我媽的病可是氣你女兒氣的。”
焦三鳳橫了趙大海一眼：“明明是他氣的，憑什么讓我女兒賠錢？”
趙大海不悅：“好了好了，吵什么？這里歡歡說了算，她說給誰錢給多少錢，她樂意，你們誰管得著？”
是啊，誰管得著？
焦三鳳想到女兒還提出要給她錢，就開心起來。可是一想到要給林銳一千塊，她心里又在滴血。
趙歡歡出門后卻并沒有走遠，而是站在附近街道一棵樹下看著自己家門口，大約二十分鐘后，一輛警車停在了她家門口。
派出所所長鄧理恩領著兩個民警從車上下來。
對，就在剛才上樓那存折的時候，她順手給派出所所長鄧理恩掛了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