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晨三人如約來到了劍臺旁,兩位宗主見到幾人招呼了一聲,看樣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讓兩位大人物如此以禮相待,但受到重視總是令人舒心的。
“前輩,敢問這宋老去了何處?怎么沒有隨兩位一道過來?”
見兩人身邊沒有那胖老頭的身影,林晨一時好奇,拱手問道。
“他?”
洛宗主起先一直盯著林晨身后,眼中神色晦澀莫名,這會聽他提問才撇了撇嘴,強忍著笑意道,“他年輕時險些被家師打斷了腿,心里有些犯憷,這會大概是躲在屋里睡大覺呢。”
“哼!”
林晨還沒反應,一旁的何大山倒是先悶哼一聲扭過了頭去。
“原來如此…”
看來他們年輕時頗有些糾葛啊…林晨心中暗想道。
注意到她話中的家師字眼,再聯想起昨日何大山口中那個神秘的鑄劍之人,兩人帶他去見誰,想來已是呼之欲出了。
果然與十九昨日所料不差,這小丫頭腦袋不怎么靈光,見識倒是一等一的強。
“好了好了不提那晦氣之人,幾位且隨我入主殿吧,昨日我與何宗主商議許久,少俠要重鑄那柄劍,想來還是要家師親自出手才行,只不過…”
“前輩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倒也不是什么旁的…哎,你見到家師便明白了。”
“嗯,也好。”見她神色有些為難,林晨也不多問,抱拳拱手道,“前輩請。”
洛潔點了點頭,隨即又想起了什么,朝劍臺旁的看守弟子招呼了聲,“子陽。”
頓時一個濃眉大眼,看著就踏實的男子走了過來,“師父可有什么吩咐?”
“你且去將蓮耶叫來,說我在主殿等她,有要事相商。”
“是。”
眼見著男子朝他們點頭示意后,龍行虎步逐漸走遠,林晨也不禁心中感慨一聲,到底是大門大派教出來的弟子,氣質出眾遠非從底層混起的江湖人士可比。
眾人一道從石階上去,身后的十九早上沒有吃飽,一副淡然無神的狀態,玉娘則一直沉默不語,好像在思索著什么。
兩女經常這樣林晨倒也并未多想,只是對這位即將要見到的老前輩心中充滿了好奇。
雖然何大山是這里實質上的閣主,無論是門內弟子還是江湖人士都認同了這一點,但事實上,閣主之位還沒有進行正式的禪讓和繼承儀式,所以他們現在要去拜見的,便是名義上真正的易劍閣閣主,也就是何大山與洛潔的師父,傅衍。
傅衍?敷衍?
名字雖然有些奇怪的既視感,但這位前輩行走江湖的歲月大概比自己的爺爺輩都還要早些,真可謂是武林活化石了。
當然,以上皆是林晨昨天到附近江湖人士口中套來的信息,真實性還有待考究。
思慮間幾人走到了大殿門外,洛潔上前表明了來意,守門的弟子恭敬地抱拳行禮后便轉身走了進去。
“家師一向睡的沉,即便晚些時候進到主殿內,也請各位安靜些。”
“小子省得了。”
林晨點了點頭以示明白,不多時,守門弟子便走了回來。
進到大門里,面前是一片曠地,四周圍墻圍著遠處幾座富麗堂皇的建筑,說是宮殿有些過了,但那氣派精致的程度也遠不是樓宇可以形容。
其中尤以最中間的建筑最為龐雜。
“易劍閣之氣派,乃我平生僅見,那日在皇宮里見到的宮殿也不過比這大了些。”
林晨很沒見識的感嘆著。
“林大哥有所不知,你那日被皇上接見是在偏殿,一路走去所見皆是偏殿的建筑,事實上像那樣的偏殿,宮中是數以百計的。”
玉娘趕忙出言解釋。
“咳,原來如此…這老皇帝也未免太不給面子了,我好歹幫他挽回了顏面,事后也不說給個一官半職的。”
他就差沒把這江山給你了。
見他老臉一紅小聲埋怨,玉娘心里偷笑卻沒有再多說什么,顏家那一大堆爛攤子,也不知道將來該怎么處理,不過到時候大概也輪不到她來幫大哥處理了吧?
想參與他的未來,大概是種罪孽深重的奢望吧。
想到這,她又不免有些小遺憾。
“幾位且在此稍候,閣主起身梳洗,需得要些時間。”
“有勞了。”
守門弟子引著幾人入了主殿便拱手離開了,林晨踏入主殿中也適時的收起心神安靜了下來。
眾人在殿中等著閣主的功夫,那名叫蓮耶的弟子也應召而來。
“師父。”
她站在門口低眉順眼的行禮,一副乖巧的模樣,玉娘卻總覺得不知為何有些別扭,柳眉頓時微微一蹙。
林晨在旁察覺到了她的神情,手腕輕撞了撞她的大腿,“喂,你別看到個明眸皓齒的女子就吃飛醋啊,我又不是什么香餑餑,天下美女還能都心儀我不成?”
手上驚人的滑膩感讓他心頭猛地一跳,趕忙收回了手。
玉娘沒想到他這么大膽,當著兩位前輩高人的面動手動腳,一時羞急,慌亂下心中的疑惑便丟到了一邊,紅著臉瞪了他一眼。
林晨趕忙假作四下看風景,玉娘也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讓三位見笑了,這是劣徒蓮耶。”
洛潔招呼那弟子過來,嘴上說著劣徒,眼里的滿意喜愛之色可是騙不了人的。
“武宗弟子蓮耶,見過三位俠士,前日一別,沒想到這么快又能再見,咱們可當真是緣分不淺。”
她一臉和善的上前打招呼,林晨自是看的如沐春風,雖然是很明顯的客套話,但溫聲細語的美人總是能讓人賞心悅目。
“蓮耶姑娘客氣了,說起來林某前日還沒謝姑娘帶路呢,失禮失禮。”
說來這個名叫蓮耶的女子可是前日那批看著他們發呆的人中第一個清醒過來并上前接待他們的人。
兩人寒暄兩句,怕吵到閣主便禮貌的笑了笑,不再多說什么了。
在林晨眼里,眼前是個大方得體,心思細膩的姑娘,長的還漂亮,如果可以他自是希望能結交一番,畢竟看洛潔的神情她是很喜歡這個弟子的。
多個朋友多條路,何況是易劍閣這樣有些實力的門派,說不得什么時候自己就需要人家幫一把,但是轉頭看見玉娘不懷好意的瞪著自己,他也只得心里默默感慨一句家有悍妻,將結交的想法先行擱置了。
眾人在主殿大堂里等了好一會,直到林晨感覺腳下有些酸,準備運些輕功了,一道略顯佝僂的身影才在旁人的攙扶下步履蹣跚的掀開內堂珠簾緩緩走了出來。
“見過閣主。”
待他走到不遠處的主座上落了坐,林晨玉娘隨易劍閣幾人一起拱手行禮,可半天也沒聽到響動,林晨悄咪咪的抬起眼心頭頓時一陣無語。
這須發花白,老態龍鐘的老前輩,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靠在椅背上睡著了…睡得香甜嘴角還掛著哈喇子,若不是被那長長的胡子托著恐怕早就流下來了。
“咳。”一旁的洛潔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閉眼輕咳一聲,旋即將聲音提高了一大截,“徒兒洛潔,給師父請安!”
“呼~咻~呼…”
眼見著收效甚微,洛潔一咬牙,“徒兒洛潔…”
“好了好了,這么大聲干什么!我又不是聾子!”
主座上的老前輩吹破了個鼻涕泡,這才睜開了被長眉蓋住的雙眼悠悠轉醒,聽到自家徒弟的聲音便不滿的擺了擺素袍寬袖道。
一番話說的洛潔滿臉黑線一時無語。
“罷了,你便是這般急性子,說吧,可是又被大山那混小子捉弄了?我幫你抓他來打一頓給你出出氣…”
老前輩看著洛潔一邊說著,一邊拉著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隨后見到衣袖上有口水又呼啦呼啦的甩起了衣袖,好像是想把口水甩掉,眼見著甩不掉竟開始當眾脫起了衣服。
“洛宗主,這…”林晨看的是目瞪口呆。
洛潔也只是見怪不怪的嘆了口氣搖頭解釋道,“家師年事越大,而今已是有些識人不明,思維混亂了。”
“這便是師妹所說的難處了,師父他老人家鑄器技藝尤在,我也可以從旁輔助,可…”旁邊的何大山也遺憾的補充了一句。
林晨一陣恍然,怪不得他一直當洛潔與何大山是孩童一般。
難不成重鑄翎羽劍當真無望了?
他不禁有些沮喪,如果可以他還是想努力下的。
長輩所贈乃是其一,若被臨淵門的人發現自己燒毀了他們門派的信物,那后果…
且不論林晨心中所想,一旁的洛潔也有著自己的盤算,宋道遠說的不錯,鑄劍本不是大事,但能賣那位一個人情,也算是給易劍閣在此次風波中買了個雙保險。
想到這,她看了林晨身后那個面色淡然的女子一眼,抿了抿嘴唇開口打算分散師父的注意力,“師父,徒兒給你介紹幾位客人…”
“蓮耶嘛,她來看過我幾次,我知道。”傅衍問聲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放下已經拉開大半的衣袍,渾濁的雙眼看向洛潔身后,隨即略帶遺憾道,“還沒找到破開枷鎖之人嗎?再這樣漠不關心下去當心孤獨終老哦,明明是個好姑娘…”
“謝過師公關心,蓮耶必會努力尋找有緣人,不讓師公失望。”
“那就好,那就好啊。”
明明是一番師父關心弟子恭敬的好話,洛潔卻聽得一陣心酸。
師父的病情真是越發嚴重了,蓮耶一向是個溫順乖巧,樂于助人的女子,怎會與漠不關心四個字關系到一起去。
也難為她還要出言哄著。
想到這,她不禁慶幸當年自己力排眾議,將這個曾為殺手又叛出組織的好孩子留在身邊的決定。
這些年來她不但出謀劃策為劍閣解決了不少麻煩,更是獲得了所有弟子的認可和好感,有她在子陽身邊輔佐,想必劍閣的未來也是可以期待的吧。
“嘖!”正當洛潔想到將來一臉欣慰的時候,傅衍又將目光落在了何大山身上,輕咂一口轉過了頭,“晦氣!”
何大山一臉黑線。
林晨則趕忙捂住了嘴險些笑出了聲。
同是弟子,兩人之間的待遇竟然這般天差地別。
然而不等他心中笑完,傅衍接下來的一番話便讓他徹底沒了笑意,同時,也深深地震撼了包括玉娘十九在內的三人。
“哦,這是…顏宗政?不對不對,真幽兒?好像也不是…”
“旁邊那個是白氏?又只剩不到半年了嗎…”
“剩下那個…句讓?不對不對,劍氣相當,靈氣卻是云泥之別,世上何時出了這等靈物,嗯,或者你本就不是凡塵之人?”
他忽而自言自語,忽而擰眉思索,三人一時間都聽得有些發呆。
反而是洛潔在一旁看的清醒,自認為師父老毛病又犯了,眼見著他越說越離譜,正要開口打岔,卻見傅衍忽然間瞪大了混沌的雙眼,恍然大悟道。
“啊!是了是了我想起來了,白氏引得句讓與胡厲兄弟反目,最后死于長邕,真幽兒執意嫁入宮中,死于京都,她們都已經不在了啊…你們是她們的后代,后代…那么下一個是誰?是你嗎,你們兩個,要為爭她而反目嗎?”
傅衍雙目放光,指著十九,卻是在詢問林晨和玉娘。
“抱歉,師父他識人不明,總是這樣胡言亂語的,請諸位不要見怪。”
識人不明…嗎?
最是清楚一切的玉娘,呆在了原地,腦中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