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曲本以為信王知道了怡紅樓內發生的事故后,會責怪自己沒有及時制止。
進了屋,卻見信王正氣定神閑坐在桌案前看書。
觀其氣色,并沒有勃然大怒的跡象,反倒還顯得略有些欣喜?
心中好奇之下,王曲探過頭,望著信王桌上的書本。
是太祖皇帝以賈思勰的名義,撰寫出的《齊民要術》,一些先進的理念本不是這時代該有的。
信王看得津津有味,將王曲晾在一邊。
王曲將目光從他手上的書卷撇開,游移到桌角旁。
他目光一凝,注意到那兒有個花紋精美的大瓷罐,里邊裝著幾幅畫卷。
其中一幅畫卷卷得松垮,系帶也沒有系好,顯然是先前被人觀摩過的。
是梅妃畫像?
王曲心中一動,狀似不經意的走到那邊,隨手撈起這幅畫。
信王將手一擱,打落他的手掌。
王曲看過去,瞧見他的目光仍聚焦在手中書本上。
“這畫上究竟是什么?竟讓王爺這般重視?”王曲按了按被他打得生疼的手臂,笑著問。
信王將書本放下,腦袋轉了過來。
“是梅妃的畫像!”他看著王曲,語氣顯得很平淡,狀似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又說了一句:“與你心中所想的一樣!”
他將話說了個明白,王曲頓時語塞。
沉默了半響,才開口:“世子殿下惹了禍事,王爺不去擺平?”
聞言,信王頓了頓,收拾著手上的書本,將桌面清理干凈。
他起身將書本放到窗邊的案臺,回身皺眉道:
“承文心術不正,你也差不到哪兒去!”
“以牙還牙,有何不可?”王曲淡淡的說著,心中已然做好準備,等著信王冷語訓斥。
信王瞥了他一眼,“承文打死了安國公的獨子,這京城暫時是不能待了!”
“王爺打算將他安排到別處去?”王曲心中一喜,旋即想起信王不喜兒子相殘,忙又收斂了喜色。
然而信王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沒有在意他語氣中的幸災樂禍。
反倒是剛才皺起的眉頭又很快舒展,臉上竟是流露出一絲笑意:“承文犯了錯,自然要受到懲罰!”
“但你作為親兄弟,應當與他同承其罪!”
信王說罷,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看著王曲說道:“邊關出了變故,急需一個能夠安定軍心的領袖坐鎮!”
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王曲不由嘴角抽搐,道:“王爺該不會以為我們和您一樣,能在弱年之時領兵打仗吧?更何況,上次您不是說,讓我去大理寺刻錄蘇家卷宗么?”
“那件事且先放下!”信王微微一笑,“你們三兄弟一起去邊關,那里有三座城池面臨威脅,誰做得最出色,便最有資格繼承…呵!這一點你心中明白!”
深冬之際,極北之地的烏蒙國面臨糧草危機,多半會侵犯邊界。
有三處山嶺路口的城池,會成為突破點。
信王此舉,似乎想讓自己的兒子,去這三座危城鎮守。
“圣上不會同意的!況且王爺就不怕我們一去不歸?”王曲問道。
久安帝、秦王、以及樓蘭梅氏,這三方勢力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信王作出這種安排,實在考慮欠佳。
正當他百思不解的時候,信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笑道:
“圣上一定不會反對!本王也相信,即便承文與寶柱皆死于非命,你也一定能夠活著回來!”
王曲:“…”
信王對他怎么總有這樣莫名其妙的信任?
看他臉上郁悶,信王嘆道:“若是你們三個全部戰死,也只能說明本王命中無子!”
你不是還有梅妃之子么!王曲心中暗嘲。
梅妃之子!
他忽然想起那幅系帶松開的畫卷,自己進來之前,信王似乎就是在看那幅畫來著。
該不會是信王找到了梅妃之子,在為其清路?
為了一個兒子,放棄另外幾個…真有這樣腦殘的父親?
王曲有些無語。
“回去收拾好細軟,這幾日就出發!”信王囑咐道。
這意思,竟是連元旦都不讓他們在京城過了。
王曲想到了楊承文:“可世子殿下好像發瘋了!他要怎么上路?”
“這得問你!”信王直視他,篤定的道:“那種能夠擾亂他人思緒的藥物,是你搗鼓出來的吧!”
鳳仙樓的發生的事,以及在怡紅樓發生的事,都與王曲有關,實在過于巧合。
信王心中當然會有此猜測。
王曲卻搖了搖頭,道:“此事王爺應該去問如側妃,她一定比我更加清楚!”
信王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王曲見他深深皺著眉頭,似乎在回憶著什么事,便沒有繼續打攪,告辭了一聲后就離開了。
函廊關。
毗鄰烏蒙國的西北荒山之處,人跡罕至的地方。
樓蘭梅氏的人手,大部分聚集在這里。大周亦無暇顧及。
對樓蘭梅氏來說,這是比寒梅莊更加重要的據點,其中,梅氏遺老們豢養的軍隊盤踞在此。
梅氏與樓氏并不是鐵桶。
王逸軒正帶著一家老小上路,奔赴函廊關。
他乃是大周朝的舉人,徹底脫離了底層,按理說不該這樣狼狽才對。
可是見識了佘幽的本事之后,他卻是打消了加緊招募護衛的想法。
從蘭音與佘幽兩人的話,他已明白梅氏有多么的強勢。
他想要投奔信王和楊寶柱,可是路途遙遠容易出意外不說,還有個極有可能會從中作梗的王二柱。
況且佘幽已經和他說了,大周朝中有梅氏的人在里面當官,品級還不低。
就算真的去了京城,也不一定安全。
糾結了幾天,當佘幽喊來梅氏之人的時候,王逸軒在那些人面前,最后還是選擇了妥協。
王老漢死活不同意搬離荷花村,梅氏的人也不想照顧這種老弱病殘,便只帶著王家大房,也就是王逸軒的母親和妻子離開。
隨行的還有許硯書。
在聽聞姐夫與姐姐商議這件事之后,他極度興奮。
害死他父母的人是當朝的王爺,皇帝的親生兒子,他這輩子若無意外必定沒有機會報仇雪恨。
梅氏的出現,給了他一絲希望。
“姐夫,用不著愁眉苦臉的,我看啊,你這次說不定還能成為開國功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瞧見王逸軒面有郁色,許硯書鼓勵了一句。
只是他乃孑然一身,沒有家世,唯一的姐姐也到了梅氏這邊,自然是沒有后顧之憂。
可王逸軒不一樣,他原本前途坦蕩,只因為那本《梅齋筆錄》,就被梅氏盯上了,真是見鬼的孤本,竟帶來這樣的禍患。
“也罷!”王逸軒的眼中燃起一股火焰,“既然選擇了梅氏,就全力幫助他們吧!”
他穿越前是工科博士,腦子里有來自未來的記憶,能造出這時代本不該有的武器。
有他輔佐,梅氏想要奪回山河并不困難。
想到這兒,王逸軒臉上的郁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得之色。
他騎在馬上,頂著寒風往前而行。
佘幽坐在馬車的駕座上,扯著韁繩,吁趕馬匹上去,一旁步行的,是真正的梅氏族人。
那些旁系的梅氏族人,是她讓蘇如是假扮蘭音叫來的,為的就是讓王逸軒同意歸順樓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