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之時。
血紅的殘陽,光照在小黑屋門口。
蘇如是奮力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背后緊捆著雙腕的繩索。
“如是,上了黃泉路,在閻王爺那兒可別抱怨干娘啊,我這也是被逼無奈。”
醉仙樓的老鴇合掌,閉上眼睛虔誠的祈禱。
她背后站著兩個壯漢,都是聽從了蘭音的命令,來將真正的蘇如是處理掉。
“嗚嗚嗚————”
蘇如是猛烈搖頭,眼里透露出的盡是絕望之色。
她其實并不是很怕死,可蘇家的案子還沒著落,這會兒便是死了,也是死不瞑目。
她不甘心,可再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連一向拿她當成女兒來善待的老鴇,如今為求自保,都選擇聽從神秘女子蘭音的話,要將她沉塘滅口。
那兩個擒住她的壯漢,便是因她的美貌而動了惻隱心,又豈敢自作主張放過她。
畢竟是女兒家,又學過幾個把式,蘇如是再使勁掙扎,依舊被推到了蓮池旁邊。
池里的荷花都枯萎了,邊兒上的雕石護欄,那些雕紋一個個張牙舞爪。
看得蘇如是懼怕不已。
在她還未調整好心態的時候,背后的人已是將她小推一把。
踉蹌幾步,蘇如是倒在池邊,映入眼中的盡是那大片枯萎的荷葉,整個池子鋪得滿滿,使人看不清水底的狀況。
兩個壯漢,抬著她的手腳,利落地扔進雕石欄里的蓮池內。
噗通!!!
未有過多的意外,蘇如是沉了下去,連呼喊聲都叫不出。
醉仙樓的老鴇合掌祈禱時哆嗦著,嘴里念念叨叨的。
荷花村。
王家。
咻——!
王逸軒正在王家門前放焰火,旁邊一堆幼童圍著他,開心又好奇地抬頭望著天上美麗的煙花。
“為慶祝春花無罪釋放,我王家請客,諸位可要好好吃上一頓。”
王逸軒點了頭一個焰火,隨后便交由旁人玩兒去。
本因毒死丈夫而入獄的王春花,如今卻是一身素裹,安然的站在王逸軒身側。
“周家的人那般無恥,可憐妹妹你還要替那周齊戴孝,真是可恨。”
許靜嫻作為嫂子,握了握她的手,同聲吭氣地怨怨道。
王春花眼里閃過一絲旁人瞧不見的心虛,卻是很快就掩飾過去了。
她苦笑:“一夜夫妻百日恩,他雖對我不好,但我作為妻子,卻是不得不替他守節。”
此話一出,聽見的人無不夸贊她有情有義。
“王家的大丫頭真是個好姑娘,咋就進了周家那樣的虎狼窩?”
“誰說不是呢!”
“好在主簿大人明察秋毫,查清了這冤假錯案,不僅將春花放出來,還把那誣告良民的周員外給入了大獄。”
“真是大快人心!”
在沒有了許知縣和李縣丞之后,王家的王逸軒,差不多就是永安縣功名最高的人了。
誰又會不長腦子,去開罪他呢?
就在信王離開永安縣的第二天,衙門的主簿、典吏等主事人就已經代行知縣的職責,將那“被誣告”的王春花釋放。
而王逸軒,也借此在荷花村的老屋這里,請了客人吃酒。
他從縣里買來了大批的仆婦,倒也不怕人手不夠。
“周家現在怎么樣了?”
又有客人私底下嚼舌根。
“嘿嘿!得罪了舉人,周家的生意早都被堵死,人家訂做的貨兒,那接單的商戶寧可賠錢也不給做。”
“拿不出貨,周家這生意還咋做?”
“周員外被關起來,周夫人一個婦道人家哪懂這些,還要照顧兒子小妾肚子里的種兒,他們家現在可亂了。”
“那前頭被他們退婚的林家,也來說周家那夫婦心毒,害得林姑娘毀容不說,還失了清白身,好在多賠點嫁妝,到底還是嫁出去了。”
似是為了討好王舉人,客人們一個個談及周家的禍事兒,都放大了聲音。
“哥!”
聽到這些事兒,王春花本該高興的,可她因著其中的某些關節,卻是頗為心虛。
王逸軒也皺了皺眉,淡淡說道:“諸位,今天就不談論這些窩心的事了,還是快些落座吃酒。”
見他對于周家的閑話不感興趣,談論著的人,也都識趣的閉了嘴。
可別拍馬屁拍到馬腿去了。
他們不再說起周家,王春花的臉上方才好看了些,王逸軒亦是滿意的微微點頭。
他本要催促客人們落座,剛一轉身,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道悅耳的聲音。
“王家妹妹沉冤得雪的大好日子,奴家不請自來,萬望恕罪!”
是蘇如是!
看著那婀娜多姿的倩影,王逸軒一愣神,才恍覺自己已經有些時日沒去看她了。
他別過頭,瞥了眼許靜嫻。
看見她臉上沒有不悅之色,才松了口氣。
“你怎么來了?”王逸軒語氣生硬的問道。
周圍的客人也有認得蘇如是的,見她從醉仙樓出來,又不顧路遠,來到荷花村這里,便都詫異的望著她和王逸軒。
‘蘇如是’淡笑著,沒有回答他,反倒頗為幽怨地輕啟紅唇:“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已轉移?”
這是王逸軒與蘇如是所做的約定,醉仙樓的老鴇,將這些事兒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蘇如是’相當自信,她學習蘇如是,已經學到了入骨的境界。甚至就連蘇如是后背的紅痣,她也點了一模一樣的一顆。
即便兩人同時站在王逸軒面前,他也絕對分辨不出她與蘇如是二人的真實身份。
自己寫給蘇如是的誓言,被她這樣當眾念出來,王逸軒不由窘羞。
他說不出話來,許靜嫻在旁邊看著,心中有數。
她拿出正室的氣量,端莊含蓄地略笑道:“蘇姑娘,還請不要責怪夫君,他這些日子,為了我們許家,日夜奔波,實在忙不過來了。”
“呀!”‘蘇如是’聽見她的聲音,便轉過頭,一看之下卻是驚呼一聲。
她伸手撥開許靜嫻用來掩蓋黥印的發絲,訝異道:“你額頭上面的是什么啊?”
她故作天真的模樣,做出的舉動和說出的話卻像是在許靜嫻的心口上插刀。
周圍那樣多的客人,‘蘇如是’說話的聲音不小,也不知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許靜嫻忙急急地甩開她的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小跑回了屋內。
‘蘇如是’嘴角微微勾起。
京城。
二柱和高志遠想趁趙文顯跳上戲臺照看女伶的功夫,悄悄溜走。
但趙文顯的隨從,卻是頗為機智地攔住了他們二人。
“想走?我家公子沒準許之前,你們誰也別想跑。”
那隨從趾高氣揚,仿佛名滿京城的三賢之首的人是他,而不是他家公子。
二柱想起前幾月,許硯書身邊的隨從,也是這般。
他知道趙文顯是中了毒,才會這樣沖動,可這種能影響神志的毒藥,尋常富貴人家弄不到,弄到了也沒有機會害趙文顯。
對方得罪的人,必定不簡單。
趙文顯遲早是要出事,對于一個將死之人,二柱還是有些容忍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