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高兄,明日此時請再來這酒樓,小弟定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岳靈君借到了銀子,喜笑顏開。
二柱搖了搖頭:“我借出去的錢,人情卻成了他的?”
他搖頭笑著,神情已不似剛才那般疏遠。
岳靈君翻了翻白眼,哼了一聲,道:“還好意思說,要不是高兄,瞧你這婆婆媽媽的性子,怎么可能會借?”
她倒也沒忘記自己如今是男子裝束,舉止刻意表現得粗魯。
向那酒樓掌柜的付了銀子,便帶著隨從琳瑯匆匆離開。
臨走時還回頭招手,歡快笑道:“兩位兄臺,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哎喲!”
她走得急,又不看路,出門時被門檻絆了一下。
“小——公子!!”是琳瑯的驚呼聲。
“笨蛋琳瑯,快扶我起來!”
這主仆二人,磕磕絆絆地離開了。
二柱看了眼大堂中間的戲臺子,剛才那個被砸暈的女伶,這會兒又回到了臺上。
她的琴音與歌聲比剛才還要幽怨。
二柱看著,不由又是一笑。
高志遠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往門口看去。
二柱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錦衣華服,披著大氅的英俊年輕人,正從門口緩緩邁進來。
他身上似有一種獨特的氣場,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尖兒。
“是三賢之首的趙文顯,他可是內閣首輔大臣趙允章的嫡長孫!”
“不僅文采過人,甚至于騎射一道,也頗為擅長!”
“他三年前就已考中舉人功名,還是第一名解元呢!”
酒樓里原本聽曲的、吃飯的客人們,看見趙文顯走進來,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對他行注目禮。
戲臺上彈著‘商女恨’的幽怨女伶,不知不覺已是彈成了‘和歡喜’。
原本哀怨婉轉的琴音,變成了輕快期許的音調。
“趙公子光臨小人這酒樓,實在令此地蓬蓽生輝。”
雖然趙文顯不是頭一回來這兒了,但酒樓掌柜適時的揚笑臉上去,諂媚的恭維著。
卻見趙文顯臉色一沉,指著戲臺上的女伶,怒問:“是何人傷了她?”
他前些日子偶然路過這酒樓,碰巧看見戲臺上的幽怨女伶,便一直留意著。
二人似心有靈犀,女伶的每一次抬頭,每一個音符,他都能讀懂那意思。
如今女伶受傷,額頭上那顯眼的傷痕,只看得他心底暗生慍火。
掌柜的暗暗叫苦。
他先前見女伶受傷,便勸她下去休息幾天,哪知此女腦子被砸壞了,以死相逼,非要帶病奏樂。
如今被趙文顯這個名滿京城的三賢之首責難,他也只能吃這暗苦。
卻見趙文顯又是一句:“我知道此時與你無關,但掌柜的可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與我聽?”
這掌柜松了口氣,面上又露出難色。
趙文顯道:“是誰?”
待看見掌柜的將腦袋別向二柱和高志遠這邊時,他立刻了然。
“二位,可知臺上這女伶是何故被打傷的?”
趙文顯倒是挺正常的,沒有一上來就興師問罪,反而巧言一問,想讓二柱和高志遠自吐惡行。
二柱搖了搖頭:“不知道。”
趙文顯怒曰:“敢做而不敢當,豈為大丈夫風范乎?”
二柱卻是一笑:“夜半起風,門窗自晃,盲人捉賊,誤以梁柱為賊人之軀,痛錘之。”
從旁人的驚呼聲中,他已知道了趙文顯的來歷,所以曲言勸告。
這瞎編的文言文格式,趙文顯能不能聽得懂他就不知道了。
高志遠卻是聽明白了,默然接道:“無賊而以為有賊,自傷其體,哭之晚矣。”
信王姑父要奪位,首輔大臣趙允章的態度相當重要,所以他也沒有動怒,反而好言相勸。
但趙允章注定不能和手握大軍的信王站在同一線,他們也沒有必要過于卑微。
這樣淺顯的句式,趙文顯才富五車,自然一聽就懂。
“即便是女伶,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你們欺凌弱小,罔為讀書人。”他冷冷說道。
可以說,若被他這樣批判的人不是二柱和高志遠,而是沒有功名在身的普通書生,這一生就已走到盡頭了。
高志遠搖頭一嘆,“久聞京城三賢之名,沒想到卻是這般。”
連身為三賢之首的趙文顯,都是這樣,可想而知剩下那兩個會是怎樣的貨色了。
二柱卻是頗有深意地看了看趙文顯腰間掛著的香囊。
對他來說,這東西在不斷的散發出一股惡臭味道,隔得遠遠聞到,都有些頭昏腦漲的。
他原本是很沉得住氣的一個人,但剛才卻也沖動出言,嘲諷趙文顯是瞎子。
原因就是他嗅到了那香囊的氣息。
他對于毒藥,可是過分的敏感。
只是這個香囊的味道,聞起來總有些熟悉。像是剛剛在哪兒聞到過的。
二柱苦思著。
趙文顯本還要再與他們爭論,但戲臺上的女伶突然昏闕,他急著去看情況,便放過了二柱和高志遠。
寒梅莊。
樓箜對樓氏的歸屬感,在蘭覺三言兩語的挑撥之下,化為了烏有。
這時候,梅玖卻找上了他。
“樓箜,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梅玖千金之軀,卻不嫌棄他的臟污,緊握著他的雙手。
平時對樓金滿不屑一顧的梅氏公主,這會兒卻如此親近自己。
已是低賤如泥的樓箜,怎能拒絕得了她的請求。
便同意了她的話,前往永安縣,助她辦成一件事。
“你保護著蘭音,幫她找到那個持有梅齋筆錄的少年,勸他歸順我們樓蘭。”
梅玖的話,在他耳邊來回傳蕩。
樓箜靠在雪地里的巨石旁,猛然睜眼驚醒過來。才恍覺自己已被樓氏驅趕出來。
他先前按照梅玖的話去做,對樓氏的長輩說出大逆不道的話,最后被驅逐。
所有人都認定他會凍死在這冰天雪地里,但梅玖的關懷,使他心中尚存一絲溫暖。
越往南,雪就沒那么大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天空中的寒風,刮得他顫抖不已。
永安縣。
小黑屋里。
蘇如是十分后悔,自己為何要拖到明年開春再進京。
如若她早前與信王等人同行,一起回京,又豈會淪落到今天的境地。
她怎么也想不到,照顧自己多年的醉仙樓老鴇,竟會這般狠心。
而那個相貌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神秘女子,如今頂替了自己的身份,又為了什么。
她好不容易見到信王,并且對方也答應以后有機會,就幫她平反蘇家的冤案。
如今自己去不了京城,這個約定自然就不作數了。
不對!!!
蘇如是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眼睛瞪得極大,“她冒充我,莫非就是為了接近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