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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事前

  事不臨頭,許多人便無法真正理解。

  比如此時的信王與二柱。

  信王只看他伺機報復,可若非心有防備,他早已被李氏那些有意無意的舉動給害死。

  就這短短幾個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又一遭。

  可前頭那些他們沒看到的呢?

  二柱徒然清醒,在心中微微苦笑。

  原來,他還是一個人。

  李氏被堵了嘴,掙扎著發出‘嗚咽’的聲音,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二柱最后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沒再理會。

  隨便信王怎么處置吧,放了也好殺了也好,與自己無關。

  “爹!能不能放過我——我的養母——?”寶柱本來是想說“我娘”的,可前邊信王剛告誡他,不能胡亂稱呼。

  信王皺了眉。

  李氏之舉,涉嫌謀害皇親,按律是該斬首的。

  可她到底是養大了自己的兒子,于情于理,都該偏輕些審判。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信王于戰場上或許是殺伐決斷,可面對這種市井婦人,卻難以抉擇。

  正遲疑之時,王逸軒等人卻是從隔壁大房出來了。

  “謀害皇親國戚,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王逸軒面如寒霜,冷冷說著。

  又對信王拱手作揖,道:“請王爺一視同仁,將罪婦李氏,同我賤內一般,施刺黥之刑。”

  他記恨于剛才李氏多言,害得許家姐弟受刑,如今有樣學樣,也想讓她嘗嘗這刑罰。

  李氏聞言,眼里盡是驚懼之色,連忙猛烈的搖頭。

  “嗚嗚————!!”

  她掙扎著,朝著站在一旁的寶柱使眼色求救。

  但這會兒,寶柱滿心以為母親要毒死自己,心里正是五味雜陳,甚至有些痛恨于她,又豈能注意到她的眼色。

  信王卻是同意了王逸軒的說法,吩咐手下,將李氏拖下去,施以刺黥之刑。

  李氏再是蠻橫,可信王手底下那些人見過遠比她更兇狠的。

  如今得了信王的令,也不顧什么男女之別,直將她束了手腳,綁在柱子上行刑。

  被堵了嘴巴,李氏受刑之時,連個痛字都喊不出。

  作為一家之長,王老漢卻也沒有替她求情的意思。

  早前的事,令王老漢對李氏極為厭惡,如今她不顧念情分,要毒死二柱,存的是何心思王老漢也能猜到一二。

  “被刺黥也好,省得她整天在外頭亂生是非!”王老漢心道。

  二柱一直冷眼看著。

  “天色不早了,走吧!”

  信王卻沒有興致留下來看李氏受刑。

  京城。

  信王府。

  “世子爺醒了!”

  如往日一般,來替楊承文擦拭身子的丫鬟,今兒個剛打一盆熱水進來,卻是驚喜交加的喊著。

  那喜悅的歡呼聲,如同門前樹梢的喜鵲,只聽得旁人耳悅三分。

  楊承文已昏闕多日,連太醫診斷了,都說他這輩子怕是只能做那活死人。

  然而如今,他卻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不要殺我——不要——啊!!”

  他像是做了場噩夢,一睜眼,還未看清面前是何人,就立刻大吼大叫。

  一個勁兒地往角落縮去,還捂著頭,不敢目視眼前的人。

  吼叫聲中,充滿了恐懼。

  “世子爺,您沒事吧?”丫鬟害怕并且擔憂的看著。

  該不會世子爺醒了,腦子卻壞了吧。

  她內心踹踹不安。

  瞧著往日溫文爾雅、翩翩公子風范的世子爺,如今雙目通紅,面龐扭曲的樣子,小丫鬟不由得瑟瑟發抖,不敢靠近。

  楊承文這樣狂躁,她生怕會被對方撕成兩瓣。

  聽見她的聲音,楊承文卻是愣了神。

  “綠袖!你怎會還活著?”他猛的轉過頭,驚愕地看向婢女,說出些莫名其妙的話。

  “奴婢不知犯了何錯?求世子爺恕罪!”

  綠袖卻以為是自己伺候不周,惹他不喜,嚇得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看著綠袖的模樣,似比記憶里的稍稚嫩了些。

  楊承文漸漸恍悟。

  低下頭仔細打量著自己的雙掌,再抬頭望了望屋內的光景。

  他眼神清亮,恢復了常態,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道:“我回來了!”

  屋內,他喃喃自語。綠袖跪在旁邊,渾身發顫。

  相當安靜。

  只聽有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世子爺真的醒了?要敢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卻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婦人,與后邊丫鬟說話的時候,撿著衣角,小步跑進來。

  她臉上惶惶不安,又是激動又是擔憂。生怕這消息,是丫鬟為了哄她開心,而胡亂編造的。

  待見到完整無缺的楊承文之時,卻是喜極而泣。

  “兒啊!你可算醒了。”

  她撲上去,將兒子緊緊抱住。

  生怕樓得不夠緊,到時又叫那閻王爺將人擄了去。

  “娘!”楊承文激動又心酸的喊了一聲。

  ‘多久了?多久沒有這么喊了?’他心中黯然的想。

  自楊承曲頂替自己做了那世子之后,一直咄咄逼人。

  母親如側妃死后,自己被貶為平民,關押在宗人府那里。

  吃的是殘羹剩菜,穿得也只有平民布衣,還要終日惶惶,擔心會被秘密處死。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楊承曲那個卑鄙小人。

  一想到對方的手段,那歹毒的心思,他便不寒而栗。

  察覺到兒子的身子在顫抖,如側妃拭去眼角的淚水,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哽咽道:“哎————娘在呢!”

  她實在太開心,情緒激動之下,眼淚卻是無論如何也止不住。

  屋里的下人,也都紅了眼圈,替她和世子爺感到高興。

  “吩咐下去,世子醒了,全府上下,每人賞半年的月錢!”如側妃說著,又是一拍腦袋,破涕為笑,道:“你看我這腦袋,差點就忘了來恩寺,這來恩寺果然靈驗!”

  兒子昏迷了那么些天,她常常去來恩寺對著菩薩祈禱,這會兒楊承文總算醒過來了。

  如側妃大喜,吩咐了下人,要去來恩寺上香還愿。

  “你同母親一塊兒去!”她又對著兒子說道。

  楊承文乖巧的點了點頭。

  多年未見,如今重聚,他要好好珍惜這段日子。

  因為,再過不久,那個泯滅人性,將整個大周折騰得支離破碎的楊承曲————就要來了。

  寒梅莊。

  初冬,天冷。

  暗沉的云層下,一片片雪花從天而降。

  “下雪了!”

  “快看快看!”

  幾個年歲不大的幼童,開心的伸著手,去接那寒冷的雪花。

  梅玖是在永安縣的太尖山那地方長大,并不能夠年年見到這樣的大雪。

  “真美啊!”她坐在亭內那鋪了棉團的石凳上,看著外面,稍稍贊嘆道。

  “公主!我們談著正事呢!”

  坐在石桌對面的將領,無奈的看著她道。

  自得知朱老殞命一事,前朝的舊臣們,皆是義憤填膺,許多人已在謀劃著為他報仇的事。

  也有一部分人認為,目前的形勢,不能與大周朝廷起沖突。

  這激進派與保守派,一直也是吵個不停。

  梅玖搖了搖頭,否決他剛才的提議:“——朱老之前交代過,不可與楊世信起正面沖突!”

  楊世信看似只帶了幾千兵馬回朝廷,可遠在邊關那里,足有十萬兵馬,等著他的調遣!

  甚至不止十萬。

  他上報給朝廷的只有五萬,可私底下卻又暗自招募親兵。

  連皇帝自持的禁衛三軍,亦不一定能夠敵得過他手上的兵馬。故而對他放肆的舉動,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若非皇帝年邁,朝中立儲一事又快到了火熱之時,信王指不定還要在邊關那里,訓練出更多的人馬。

  也不知,那糧草與軍餉,是如何集來的。

  擁兵自重,暗集糧草,密會江南那邊的世族。這些是梅氏的人手,調查出來的。

  那些沒查出來的呢?

  “楊世信,已非十幾年前的那個黃口小兒了啊!”一個保守派的遺老嘆道。

  激進方的一個年輕將領冷笑:“林老,我看你和朱老一樣,年紀大了,膽子卻越來越小。也不想想,楊世信若是真有能耐,又豈會連給妻兒報仇這件事,都得拖到今天?”

  若換做是他,手握兵權的情況下,早已揮軍踏平永安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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